太子的马车慢慢绕了一个圈儿,从大慈恩寺后面的一个小门进去,再拐了两个弯儿,才到了一个小院的外头停下。
“猫呢?”太子掀帘下车。
一个侍卫上前,怀里抱了一只白猫——正是昨天早上王熙凤见到的那只狮子猫:
“酥玉在此。”
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太子爷,还有一只,找到酥玉时,正在一起。”
说着,另一个人提来一只笼子,里面赫然正是王熙凤养的那只黑猫——乌金。
黑猫正在惬意地假寐,听见动静,撩起了一线眼皮,看向太子的方向。
忽然,它的耳朵竖起,两只猫眼都睁了开来,圆圆的猫脸转了个方向,轻轻甩了甩黑里透亮的尾巴,盘成了一团。
定定地盯住了那位太子的脸!
太子不由挑了挑眉,看着乌金警惕的样子,失笑:“怎么还把人家的猫也捉了来了呢?”
“分不开。酥玉一眼瞧不见这黑猫,就急眼。殿下您瞧属下这手——”侍卫苦着脸把手背伸给太子看。
三道血槽。
太子呵呵地笑:“也是头一遭见着酥玉发火儿。罢了,都洗干净了,交给太子妃去安排罢。”
侍卫忙道都洗过了。
太子这才伸手接过酥玉,大步进了院子:“萧萧,酥玉找回来了!”
……………………
祈福的道场自是继续做下去了,只是不再有王家主人们的参与。
王子腾眼睁睁地看着家庙的住持、通奸的尼姑和“路过”的毛贼被京兆府的推官亲手带走,恼恨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然后带着四个孩子回了府。
进了府门,却不领任何人告知王老夫人,只是让王熙凤、王嘉鸾姐儿两个先回自己院子,又带了王义王礼去了书房,关起门来,细细盘问究竟都发生过什么。
回到院中,王嘉鸾还想黏着王熙凤问东问西,却被一句“妹妹不洗澡去么”,提醒得浑身都发起痒来,忙忙地回了自己房间。
王熙凤也去沐浴更衣歇息。
顺便听平儿悄悄回报:“太子果然没注意到那尼姑的身份,我提醒了才叫了推官过去叮嘱,我瞧着还指着那侍卫说了两句。估摸着是让查完了告诉一声呢。”
王熙凤闭着眼睛躺在浴桶里,浑身舒适,迷迷糊糊的,甚至没有回一声儿,便睡了过去。
还是平儿和安儿,又叫上了如儿,三个人才把她从桶里捞出来。
这一睡就到了午时。
王熙凤饿醒了,翻身起床,伸个懒腰,就听耳边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啊啊,人家就能跟着,哈哈,我不行~
“啊啊,人家就能先去占地儿,哈哈,我被抛弃了!”
王熙凤先被吓一跳,后来反应过来是架子上的鹦鹉,不由噗嗤一笑,回头瞪它一眼,低声笑骂:
“作死的畜生!再多嘴,拔了毛烤着吃了你!”
鹦鹉扑扇着翅膀,从架子一头横移到另一头,又啊啊两声,喊道:“姑娘醒了!平安,打洗脸水!”
外间正围在一起做针线的三个丫头忙放了手里的活计,一起站了起来。
平儿和安儿轻车熟路地进了内室,唯有最文静的如儿,犹豫了一下,一手扶着门框,站在了门槛之外。
王熙凤换了家常衣服,又让给自己梳个最凉快的发式。
正被安儿和平儿打散细辫子的时候,从镜中一眼瞧见孤零零站在门外低着头等着呼唤的如儿,奇怪地仰头问安儿:
“怎么了?还没教好?”
安儿忙低声回禀:“在那边,二姑娘所有的绣活儿都丢给她,两只眼都做模糊了。
“我让她闲几天缓缓眼睛,然后就跟着我屋里服侍。
“她却说,跟了二姑娘四五年,从不许她进内室,规矩差事都快忘光了。我只好从头教。
“偏又气怯,怕您嫌她没用。今儿这不又张罗着做绣活呢!”
王熙凤嗐了一声,摇头道:“她这五年没给我做衣裳了,我也没穿百衲片子啊!
“既是要学,她那眼又坏了,站那么远能学着什么?
“叫进来,就近看着,拿递东西帮忙!
“我可记得她有多聪明呢!顶多三五天,她必定什么都能学会!”
安儿笑着应了,扬声叫了如儿进来,就在旁边站着,帮着递头绳、拿梳子。
王熙凤便歪着头打量秀气老实的如儿,过了一时,皱了皱鼻子:“安儿,你盯着她,多吃些饭菜,尤其是肉。
“看瘦的,一把骨头。
“万一跟别人起了争执,人家一抬手就能推她个跟头!”
如儿面红耳赤。
安儿笑着应是。
平儿也笑,又提点如儿:“姑娘是这样爱说爱笑的活泼性子,你便再老实,也没人相信你是真文静!
“所以,你还是得学着些!该动嘴的时候不能当锯嘴子的葫芦,该动手的时候便不能是傻站的棒槌!
“日后……那可是宫里,太老实了,反而牵累主子,懂不懂?”
王熙凤和安儿都笑着看如儿。
如儿顿时额角见汗,脸上更红,咬了嘴唇,半晌才低声问了出来:“姑娘能带着奴婢进宫?”
“能啊!”王熙凤笑。
如儿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了头,眸清目正,昂然向前一步,稳稳伸手:“平儿姐姐,我来!”
平儿立即偏了身子躲:“你去接安儿。”
安儿看着愣住的如儿,笑着教她过去:“平姐姐最黏姑娘,你替不了她的,来替我罢!”
如儿红着脸过去,轻柔仔细地给王熙凤摆弄长发。安儿在旁轻声指点。
一室和乐。
孟姑姑站在门边微笑着看了许久,脸上表情越发欣慰起来。
唯有意儿,站在孟姑姑身后,却目光冰冷、妒恨交加地盯着如儿。
大厨房提了午膳过来。
王熙凤与孟姑姑共餐。
饭毕,闲坐吃茶,将所有丫头都遣开。王熙凤这才把险些见着太子的事情低低地告诉了孟姑姑。
孟姑姑对她的做法越发满意,颔首道:“若承徽日常都是这般行事,那我便再无不放心的了。”
顿一顿,又道,“离入宫只有三天了。
“有太子的敲打,想必王大人和令祖母定能将事情安排妥帖。
“承徽可以安心把下剩的课程都学完了。”
王熙凤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坐得笔挺,目光放向无比光亮的门外:“那可未必。
“姑姑啊,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赶着上课罢!
“后头,呵呵,只怕,还有花活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