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戳了戳眼前断裂的竹剑,时淮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连着几天手里空荡荡的,还真有点不习惯。
其实他也不是一定要剑不离身,只是想到最近越来越热闹的并盛,没点东西在手里总感觉施展不开。
“还是去剑道社顺一把吧。”
随手抓了抓垂下来的刘海,还是将断成两段的竹剑包起来放进抽屉。
好歹陪了自己这么久,扔了怪可惜的。
绝不是因为它是由某位妻管严的闷骚老男人做的。
没有拼命的兔子,没有偶遇的天然黑,也没有时不时飞来的拐子。
时淮难得悠闲地走在上学的路上,初升的旭日洒在眼底,让他没忍住眯起眼打了个哈欠。
“要是每天都像这样多好嗯……什么味道?”耸起鼻子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香气从前面拐角飘过来。
尽管已经吃过早饭,他还是被前面飘过来的味道勾起了食欲。
兜兜转转了几个弯,终于在某个拐角看到了一家小吃摊,之前闻到的气味就是从这家摊子的蒸笼里溢出来的。
“你好。”时淮走上前,“请问这里都卖些什么?这个味道以前从来没闻过。”
摊子的主人个子不高,身上裹着深紫色的帽子和大衣,脸上也戴了一副大大的墨镜,要不是身后还留出了一根长长的麻花辫,这人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套在麻袋里。
时淮大大方方地坐在摊位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却不会令人感到反感。
那摊主也不说话,只是拿起蒸笼的盖子朝里面指了指。
蒸汽散去,一个个巴掌大的包子映入眼帘,时淮左右看看,也没看到什么菜单一类的东西,疑惑道:“是只有一种馅吗?”
摊主两手揣袖,点了点脑袋。
“那麻烦给我来一个吧。”
时淮说着将零钱放在了摊主那双小胳膊够得着的地方,摊主收了钱,二话不说从蒸笼里挑了个最大的包子用牛皮纸包起来,双手递给时淮。
时淮接过包子也不急着吃,呼呼吹了两口,再次抬头看向对面:“是第一次来并盛吗?以前没见过呢。”
摊主揣着袖,仿佛听不懂似的歪了歪脑袋。
时淮见状也不再追问,张嘴咬了一口包子。
浓郁的猪肉大葱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原本淡淡的眼底顿时一亮。
“好吃!”
对面的摊主似乎笑了,时淮闻声看看了一眼,见对方还是那副乖巧安静的模样,也没太在意。
三两口吃完包子,时淮双手合十:“多谢款待,不过这边不允许摆摊哦。”
他深深注视着对面古波无惊的小摊贩,仿佛要透过墨镜看到对方的眼睛。
“小吃街那边是可以的。”他指了指右手边的方向,“或者那条街也可以,虽然那边没有人摆,但也没有明令禁止过。”
“而且人不是很多,摆摊完全没有问题。”
明明是极其不合常理的话,时淮却摆出一副我很认真的表情。
小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能远远看到几座散落的两层居民房,还有很多参差不齐的竹子,在这样电器普及的时代居然还能看到袅袅炊烟升起。
是个幽静的好地方。
回过头,那个眼睛亮晶晶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摊贩稍稍怔愣了一下,很快又吐出一声令人如沐春风的轻笑。
“真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啊。”
时淮吃饱喝足,没看见在自己走后,一个扎着朝天小辫的小朋友和某只棕毛兔子陆续来到小贩前。
目测没有恶意,不过摊主那小胳膊小腿的模样,莫名让人联想到某个恶趣味的小婴儿。
“咦~”
时淮甩了甩身上泛起的鸡皮疙瘩,暗暗唾弃了自己一秒。
难得的好日子,别想那些晦气玩意儿。
来到学校,时淮一脸不情愿地站在楼道里,手里还拿着分配下来的扫把时不时装着扫两下。
“早知道要大扫除就逃学了。”
余光中有白光一闪而过,他下意识一挥,手里的扫把就断作两截。
“只是说说而已,又没真打算溜。”时淮转身,晃了晃手里的半截木棍,“话说你这算破坏公物吧?”
云雀恭弥看着眼前依旧有些闷闷不乐的家伙,收起武器。
在某种程度上,他比时淮本人更清楚他对并盛的感情,出于这种情感,时淮不仅不会破坏自己的规则,反而会更大程度上的维护和完善,这也是他允许时淮在自己领地蹦跶的原因之一。
他双手抱胸靠在墙边,视线越过时淮的发梢,落在他身后的沢田纲吉几人身上。
这样的姿势维持了一会儿,云雀恭弥才无趣地收回视线。
“今天那个小婴儿不在吗?真是无聊。”
时淮望着云雀恭弥离去的背影,视线下移,臂间鲜红的袖章极其显眼,袖章上面印着大大的“风纪”两个字。
时淮脑袋上突然亮起一个灯泡。
不知道从哪翻出一个同款臂章戴在胳膊上,半截扫把往旁边一丢。
“巡逻去也。”
时淮东走走西逛逛,由于胳膊上的臂章,路上没几个不长眼的敢拦他。
到处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剑道社器材室的门前。
刚推开门,时淮就见到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持田前辈?”
没错,就是开学没多久就在剑道比赛上输给沢田纲吉,并且被沢田拔光头发的那位屑前辈。
看时淮的视线落在自己反光锃亮的脑壳上,持田剑介面色发黑。
“看什么看!”
听到声音的时淮回过神:“没有,只是感觉很久没有看到前辈了而已。”
自从被沢田那个家伙扒光头发以后,持田剑介就低调了很多,但还是有不少人在看到他的头时嘲笑出声,尤其是剑道社那个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副社长。
想到这里,持田剑介的火气就噌噌往上冒,说话的语气也染上了几分烦躁。
“过来,跟我练练。”
如果不是这个家伙拖着不宣布结果,自己的头发也不至于被拔光。
他打不过沢田,还打不过这个连比赛都打不了的新人吗?
被剑指着的时淮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这……不必了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不是打不了比赛,而是不想打比赛。
时淮对剑本就有着天生的喜爱,再加上并盛新生都要加入一到两个社团,加入剑道社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谁知道来了以后见到的都是些简单的挥砍,所谓的剑术秘籍,也是美观性大于实用性,也就持田剑介这个剑道社的主将还稍微像点样。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有多厉害,持田剑介的一招一式在时淮眼中都像孩童一般稚嫩。
故而除了在入社测试中随意露了两手,时淮就再没了动手的欲望,连带着他人在剑道社的存在感都低了不少。
不过对时淮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这样只要时不时过来挥挥剑练练基本功,实践分就到手了。
“难道还要前辈请你不成?快点给我过来!”
持田剑介说完,提起一把练习用剑就走了出去,外面就是剑道社平时的训练场地。
本来这几天持田剑介就憋着一股气,在值日生打扫完之后他就直接清了场,练练剑全当发泄了。
奈何时淮好巧不巧地凑上来,这样正好,可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喜欢玩小聪明后辈。
时淮挑挑拣拣,总算找到一把还算趁手的木剑,走到持田剑介对面两米处站定。
持田剑介作为高年级学长本来就比较高,更何况时淮还是跳级生,这就导致时淮必须得抬起头才能与持田剑介对上视线。
看着时淮默默后退了两步只为减少仰头的弧度,持田剑介心情莫名舒畅了不少。
“哼哼,如果你现在就投降的话,我还能放你……”
屑前辈又开始得意忘形了,说的好像是我硬要跟你的打一样。
时淮耸了耸肩:“我投降。”
“……一马……啥?”饶是持田剑介也被时淮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怎么一点儿骨气都没有?”
“是剑士就该时刻握紧手中剑去迎接挑战,你这是对剑道的侮辱!”
持田剑介一如既往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做着又屑又贱的事。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剑就率先刺了出去,好好的一把剑硬生生被他用出了偷袭用的匕首的气势。
时淮剑一横,先是挑开迎面而来的攻击,随后手腕一翻,手中的木剑像蛇一样顺着持田剑介的剑攀上了他的手腕。
哐当……
木剑落地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中显得格外响亮。
持田剑介没有理会横在自己颈部的木剑,看向时淮的眼神有些呆滞,额头上全是冷汗。
怎么回事?
在某一个瞬间,好像有一条毒蛇贴着自己的胳膊,咬住了自己的颈动脉,冰冷还有麻痹感顺着脖子漫延。
木剑微凉的触感离开颈部,没有锋利的鳞片,也没有剧毒的獠牙。
持田剑介这才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劫后余生般大口喘着气。
“一点都不认真啊。”时淮看着持田剑介应激一般的反应,无奈叹气。
他弯下腰,伸手在持田剑介面前晃了晃:“前辈,还好吗?”
“噫!”持田剑介一个猛退。
时淮也被他给整愣住了,刚刚好像幻视了第二只兔子哎。
冷静下来的持田剑介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就看到时淮在看着自己走神,哪还有之前半点气势。
腿有点软,暂时站不起来了,持田剑介干脆盘腿坐在原地。
他的脸色还有点发白:“你、你到底怎么回事?”
时淮直起腰,随手挽了个剑花,收势,自然而然地坐在持田身边。
“什么怎么回事?”
“哈?你还好意思问我?”持田像是要掩饰自己刚刚被吓破了胆,一边双手发颤一边又放大嗓门,“这么厉害干嘛不早说啊,看我笑话吗?”
时淮无辜:“我不是早说投降了吗?”
“少装傻!有这个实力就该亮出来啊,闷声不响的搞什么啊……”
害得他更不帅了,得亏他早早清场。
“亮出来可能会把人吓破胆。”
看持田剑介逐渐红润到要火山喷发的气色,时淮连忙转移话题:“练剑不一定就要亮出来吧,前辈为什么这么认为?”
“这个嘛……”持田剑介大拇指和食指扶住下巴,“当然是为了耍帅!”
时淮眨着豆豆眼,点了一下头。
想到社团里那些华而不实的剑道秘籍,嘛,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个……”
耍完帅的持田剑介忽然吞吞吐吐起来。
“怎么了?”时淮侧过头,见持田面带娇羞,欲言又止的模样,隐晦地往后挪了挪,眼神微妙且郑重,“虽然我更喜欢剑……不过前辈您请讲。”
如果连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那也也太可怜了。
“……你这什么眼神?”
“没有,前辈您继续。”
“先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东西给我丢出去!”
“好的前辈,您讲。”
“你……算了。”
“咳咳。”
持田剑介清了下嗓子,貌似还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想抓一下头发,微妙地停顿之后又把手放在膝盖上。
“云雀时淮。”顶着时淮犹疑不定的目光,他神情逐渐变得坚定,“请教我剑术吧!”
“容我拒……啊?”这次换时淮被持田噎到了。
持田双手按在时淮的肩膀上,面带兴奋道:“刚刚那招真的超帅啊!”
“还有最后那个剑花和收势……”
他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时淮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请容我拒绝。”
持田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空白,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时淮就拿起手边的木剑,缓缓站起身来。
“我不太擅长耍帅啊,前辈应该明白的吧。”
持田剑介沉默,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腿到现在还是软的。
想到时淮比试时候的眼神和动作,没有一丝赘余,完全就是冲着要命来的,他不敢想象如果时淮拿得是一把真剑的话,他是否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还有那一句:一点都不认真……
不是说他不认真,而是时淮没办法认真起来。
时淮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完全帮不上忙啊。”
云雀时淮……
云雀吗?都是怪物啊。
听说这家伙学习也不错,还有这么一手剑术,平时还总一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什么嘛,这不妥妥就是那种热血漫里独立于主角和反派之间的混乱中立角色吗?往往还能吸到好一部分粉丝。
可恶,这么帅气的事情怎么就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啊!
持田剑介坐在原地,看着时淮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还是没忍住将人喊住。
“喂,时淮!”
见时淮的脚步依旧没有一点停歇,他深吸一口了气。
“社团内部练习用剑禁止外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