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轻点，按了播放，一帧又一帧的播放着。
    昏暗的地下室里，他透过屏幕隐约看见两张脸。很模糊，他只能靠身形去辨认哪个是长沨，哪个是陈潜生。
    暗处传出一道被机械处理过的声音，最后语气上扬的尾音里还带着恶意的笑：
    “我们来做个实验。”
    话音刚落，锁链声响起，随之响起的还有叫骂声和剧烈的挣扎声。
    陆一斐听着锁链拖动和纠缠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他的脑子忽然轰的一声炸开，血液似逆流。
    脑海里播放出陈潜生和他的那场谈话：
    “你听过狗的叫声吗？”
    “人发出的狗叫声又会是怎么样的？”
    “你有没有看过狗争夺食物？”
    “你知道一个人为了生存下去，会使多么卑劣的手段吗？”
    陆一斐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的颤着。
    他望着那昏暗的角落里，那个稍显单薄的熟悉身影被戴上类似项圈的东西，还有锁链……
    他脑子里不同人物的话像是电影片段交杂在一起同时闪过：
    “听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楚长沨以前也是。”
    “这哥是个狠人，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差不多一周一个检讨。”
    “给你们看看我高中时期crush的魅力，不仅人帅，学习好，家里还有钱……”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学会打架了，名次也倒退了些……”
    陆一斐望着视频里平时连坐着都要坐的笔挺的人被迫弯下腰低下头。
    陆一斐的血液猛的倒退逆流，脑子里有无数根神经在发疯的纠缠。
    他胸腔里的气吐不出咽不下，他气的眼底猩红，全身发抖……
    “你们不是好兄弟吗？楚长沨，你不会放任自己的兄弟少一条胳膊少条腿吧？”
    “要不，学声狗叫来听听？”
    “不叫吗？”
    “长沨，我求你了，救救我，救救我……”
    “听不见。”
    “嗤，这么小声，还是听不见。”
    “这次稍微像样点了，不知道暗恋你的女生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不会幻灭？真想让她们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你平时不是一向清高吗？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你现在这么狼狈的模样……”
    …
    “他救了你，这次该你救他了。”
    那声音含着不怀好意的笑。
    “往他腹部插一刀，你会获得一万块钱，不然你就和他一起消失。”
    “不动手吗？”
    “听说你妹妹有白血病，这病挺烧钱的吧？一次化疗花几万，除去各种医疗保险的报销，这么多次的化疗实际缴纳费用也该去了十几万了吧？”
    “听说，还下过一次病危通知书，谁的命不是命？都掏去这么多钱了，不再努力一下吗？”
    “时间不等人啊……”
    “你再不动手……”
    “哈哈，对，别慌……”
    “一刀。”
    “只是出了点血，不会有事的。”
    “两刀。”
    “好，还不够。”
    “三刀。”
    “好！很好！手别抖，钱够了吗？”
    “四刀。”
    “五刀。”
    “哈哈哈哈哈，不够！”
    “怎么停了？是不是觉得很不对劲？”
    暗处里的男人忽然发笑，有些癫狂。
    “杀人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怂恿别人去干呢！这他妈犯法的啊！我只是在教楚长沨认清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是个怎么样的人，你看看地上的那些血，你闻闻……”
    “傻子，这是血包啊！”
    “刀插进去的肉也是假的！”
    “哈哈哈，瞧你这个慌张的样子！我给他换了身衣服，你都没发现……”
    “楚长沨，好兄弟啊，你看看你的好兄弟？！”
    “是不是后悔昨天这么卖力救他了？！你还把唯一的食物让给他吃，好感人啊！”
    癫狂的笑声在空旷的地方响着。
    昏暗里，陆一斐望着楚长沨的后颈椎一点点弯下去，双眼被挡在碎发掩盖的阴影之下……
    灯亮了。
    陆一斐看见他身上染了血红色的腹部，和淌了一地血的地面，他瞳孔猛的一缩。
    他就僵直的站在那，摇摇欲坠。
    他脸上没有情绪，身体没有动作，连垂下的眼睫也没再颤过。
    他仿佛被世界遗弃，周围只剩戏弄的笑声。
    他说：
    “你别看那些东西。”
    “给我留点尊严。”
    心脏的缺口处似灌了一阵寒冷生疼的风进来，陆一斐感觉要被撕碎和割裂。
    他抱着他望向窗外的黑夜，望向那摇曳的树影。
    他揉他后脑勺的头发，继而低头去吻他的额头，喉结艰涩的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