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虞越请了假。
两父子坐在冷清的咖啡厅里，没人开口说话。店家的落地玻璃窗映着两人的脸。
楚长沨和他长的最相像，比家悦还像他几分。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逐渐褪去年少青涩时的脸，他喉间忽然发出一声很轻的笑，像是讽刺又像是别的。
楚际旻缓缓收了唇角的笑，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审视，平静望向他：“我本来对你还算满意。”
他停顿一瞬，微垂眼，目光平缓的移动落在楚长沨面前微晃荡的咖啡溶液上。
“你从小就很聪明，成绩好，也算是听我们的话，我对你寄予的希望不比江云少。”
“我虽然讨厌她，但你比你弟弟早出生了一步。我也愿做个合格的父亲，尽心栽培你。”
“我以为你会一直朝着我给你规划的路线走。”
“但我想错了。”
他喝了口咖啡，又缓声的开口：
“复读其实也没什么。”
楚长沨垂眼，克制的收紧桌下的手。
“家悦他是做错了事，但那也是两年前的事，那时他刚来，不懂这些。”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眸色渐冷。
“长沨，你是我儿子，我可以继续给你最好的，只会比从前多不会比从前少。”
“最好的？什么是最好的？”楚长沨唇角挂着讽刺意味十足的冷笑，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帮他包庇的时候是最好的，你帮他铺路的时候是最好的，草包带不动了，又来折磨我也是最好的。”
“长沨，我给你请个医生吧……”
楚长沨脸上隐隐激动的神色逐渐褪去，喉间如同哽着刺，吐不掉咽不得。
他差点忘了，他这个人冷血，江云的冷血就是他传染的。
楚际旻神色平静，又继续开口：
“当时我工作忙，是疏忽了对你的心理教育……”
“可能才导致……现在的你为了钱，和一个男人谈恋爱，可以改过来的，只是时间和成本问题。”
“这些我都愿意花费。”
“还有，到时候我让家悦给你道个歉。”
楚长沨死盯着他，手指克制不住的颤动。
他喉咙发紧，他想说很多话，但发不出一个音。
“我和江云费劲心思把你培养成优秀和体面的人，不是让你堕落的……”
“江云可能也不想你丢她的脸面。”
“你好好想想。”
吹了一晚上的风，手指冷的已经麻木僵硬了，他动了好下手指，才按对密码锁的密码。
公寓就他一个人，很安静。
他刚想打开手机想看时间，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陆一斐打了五通电话都打不通，他皱眉，刚想出去，被陆今安给拦住。
“陆今安，回去睡你的觉……”
“你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哥我是个自由的人，懂？”
“现在是敏感时期……”
“别敏感了，你不说谁知道，这大半夜的。”
“那你明天早点回来。”陆今安松动了下，给他让开一个过道。
“看情况吧……”
楚长沨洗了澡，随意的喝了点矿泉水，倒头睡在沙发上。
他没开天客厅花板上的吊灯，只开了盏玄关处的暗灯，微弱的灯光也分了几缕进客厅。
他懒得起身去关了，他的眼皮累的要闭上，脑子却清明。
他觉得冷又自虐式的不想回房里……
身子一舒服，他脑子里可能想的就只剩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现在冷的刚刚好，脑子里只剩他很冷这件事。
脑子由清明到逐渐迷糊……
门锁开了，他也没察觉。
直到一处温热贴上他的手背，他猛的睁眼。刚睁眼还没适应强光，他只看见一个俯下身的模糊身影，又将眼睛闭上。
他感受到脚踝被他温热的手掌握住，他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划过。
“长沨，你要cos冻尸？”
他动了下嘴皮，没能成功发出声音。
陆一斐脱了大衣裹他身上，他看他苍白的脸色，眼里闪过心疼。但他还是开玩笑似的笑了声：“长沨，你怎么这么招人怜爱？”
“你想死？”他嗓子很沙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
“看，你现在虚弱的我都怀疑你在跟我撒娇……”
楚长沨动了下僵硬的身体，想踢他，但因为维持一个睡姿太久，他的腿好像麻了。
陆一斐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额头好像有点烫。”
他余光瞥见桌上那瓶矿泉水：
“你现在都懒得自己烧水喝，还懒得回房间睡了？”
“你这习惯不好，下次改改……”用大衣将他裹严实了些 ，揉了下他的脑袋，顺带亲了他的唇角。
他去翻体温计。
他甩了下体温计给他测量。
还好，只是发热……
楚长沨看着他忙前忙后，一会儿烧热水，一会儿又拿了毯子给他披身上。然后他又打了盆热水给他，放地下，说让他先暖一下脚。
接着，他去厨房里煮东西了……
楚长沨逐渐从肢体冰冷麻木和头疼欲裂里回过神。
他望向窗外漆黑不见五指的夜色，才想起来要看时间。他自己的手机没电了他就去看陆一斐的手机。
凌晨三点。
陆一斐盛了碗面从厨房里出来，他用手背去碰他的脸：“好像好点了。”
“先吃点东西垫肚子再喝药……”
他拿起温水清嗓子：“你怎么凌晨三点过来？”
“对你思念成疾，就想见你不行？”
“……”
“长沨，你眼眶怎么这么红？像是被谁打了一样……”
其实，他睁眼的第一秒他就想问了。
“再问就是你打的……”
“哦，我打的啊？”
“那我亲亲。”
“别给我家长沨疼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