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姑娘成全。”
赵阳忍着剧痛毕恭毕敬的向冷冷深深行了个礼。
冷冷一顿,半转过身去,她一紧张就咬手指,习惯了与人针锋相对,赵阳这样的谦逊公子被她毒了那么多次也不发火,倒是给她整不会了。
冷冷翻着白眼,看着天花板,心里砰砰砰的战鼓直响。
礼毕过后赵阳捂着胸口闷闷的咳了几声方才缓过力气柔声说道,
“上次捉弄姑娘是我不对。
姑娘如何报复,我都甘之如饴,绝不敢心生怨言。
可如今战事骤起,我又身居长风军要职。
我斗胆感请姑娘暂且放下私人恩怨,手下留情,留我性命至战事结束。
届时若还有命活着,我发誓定将我这条命交给姑娘,任凭姑娘随心处置。
我若有一句怨言就请天雷轰顶,万箭穿心,
只恳求姑娘顾全大局,不要在眼下这般危机时刻捉…捉弄于我,我要留些力气战场多多杀敌为我家王爷排忧解难才好。”
冷冷歪着脑袋瞥看着赵阳。
事实上她也受了很重的伤,满脸的血迹和那一头炸眼的红发相得益彰,身上多处渗血,她却全然不以为然。
“你很怕他?为什么要怕他?我去帮你杀了他。”
冷冷忽然目光骤冷,赵阳疑惑,不知道她说的那个他是谁。
冷冷指了指帐外,楚昱恒的声音飘过。
赵阳吓得脸色铁青,连忙上前一把捂住了冷冷的嘴。
“姑…姑娘…你有气还是冲我来吧。
咱们家王爷你可万万碰不得。
许…许七姑娘不会饶了你不说,整个长风军都不会放过你的。”
赵阳自知失礼,慌忙松开手后退了几步。
那手掌的温度像一条毒蛇一般直往冷冷的心里钻。
冷冷傻呆呆的站了半晌,连赵阳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最后还是被老钱头敲了一下后脑勺,吃了痛,才缓过神儿来。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搭把手。”
冷冷哦了一声便跟着老钱头去了外面救治伤员去了。
许安随远远的瞧着一脸不可思议。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这老钱头是不是对冷冷下了什么蛊毒啊,冷冷怎可这般听他的话,虽然手法残忍,惹得那些脱臼啊断骨的士兵哭号声震天,但许安随透过冷冷的手法可以断定,她是真的在救人,没有恶作剧,速度快准狠,一晃的功夫就救了不下十几人。
“许姑娘,我们家将军有请。”
是若菊,刘英身边的副将。
许安随点点头几步跟了过去。
红英军伤亡惨重,多数人受了重弩的攻击身上多是手腕粗细的窟窿,流血不止,眼看着生命垂危。
多为女子,许安随感同身受。
一旁的萧东瑶不顾自身安危忙碌于伤患之间,不停的为他们止血,包扎,饮水,安慰。
“有劳姑娘了。”
萧东瑶将一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搂在怀里,见许安随前来不便起身,只做微微颔首。
许安随连忙点头示意。每一秒钟的耽搁都是对人命的亵渎,她不敢怠慢二话不说掏出药囊不眠不休的忙活了一整夜。
刘英的伤势最重,已经昏迷不醒。
萧东瑶帮着许安随将刘英的上衣退去,
只见目目惊心的伤疤赫然呈现,全身上下竟无一处完好,新伤旧伤如蛛网般密布在刘英身体各处,就算是个久经沙场的男儿也未必做到如此,那些都是一场场战役的勋章。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参军,一起驰骋沙场。
我坚信她有苦衷,迫不得已虽不足以被原谅,还请姑娘多给我些时间,我自然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许安随聪明绝顶,怎会不明白萧东瑶的意思。
许安随摇了摇头,说多了显得刻意,说少了不足以安抚其心,不如一切都在行动里,抓紧时间将人从鬼门关上拉回来才好。
直至最后一根银针拔出,刘英的呼吸终于变得平顺。
萧东瑶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液,一口气沉了下去,眼前一黑,竟然体力不支的昏倒过去。
“将军,将军。”
一群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许安随摆摆手示意无妨。
许安随为萧东瑶行了针,萧东瑶睡下,伤口也一并被包扎好。
外伤对于这些常年驰骋战火的兵将来说最不足为道,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战争最痛苦的莫过于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倒下,前一天或许还在谈笑风生互相打趣,一旦开战,或许前一日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永别。
许安随精疲力尽的游走在帐外。
寒风刺骨,她形单影只,瘦弱可怜。
满目疮痍让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她从小只晓得父亲兄长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荣耀万丈,一身光辉。
可当她亲身经历过战争之后她才恍然知晓,军人的一切荣耀都是拿命换来的,每一滴血都诉说着一场悲壮的战役,许家能走到今日这个位置,父兄不知道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死里逃生了多少次,却最终没能躲过自己人的算计,何等的可悲,何等的可恶啊。
许安随将拳头攥得死死的,骨头咯吱作响,她的恨意滔天,恨不能将害他父兄之人全都杀光。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许安随被吓了一跳,回身望去,见是楚昱恒站在身后,慌忙间有些不知所措,想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转动了半天竟没迈出去一步。
“你个小没良心的,医术那么好也不知道来给本帅瞧瞧。”
楚昱恒双手环揣在胸前,倒着退了几步弯下腰来打趣的看着许安随。
许安随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半转过身去朝着天边的鱼肚白似赌气一般回复道,
“元帅受伤自有军医诊治。
我…
属下…属下还要去看看其他伤员就不打扰元帅了,属下告退。”
许安随转身就跑,
楚昱恒倒也没拦着。
只是许安随经过身旁之时他不经意间捂着受伤的那条腿闷闷的哼了一声。
果然无论男女,会撒娇的总会惹人更多怜惜,他笃定许安随会吃这一套,他笃赢了,一边窃喜,一边被许安随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回了营帐。
楚昱恒坐在榻边,许安随扶在膝下。
她为楚昱恒处理好了腿伤,固定了木板,缠上了米布。
楚昱恒动了动木偶一般的腿,噗嗤一声笑了。
“你把我腿绑成这样,我要如何上马指挥,只是掉了几块肉,骨头尚且也能支撑,不至于小心成这样吧。”
许安随脸颊突然红了半边天。
楚昱恒说得不无道理,堂堂统帅就算受伤了也不能为外人知。
她怎么就把他的腿绑成个不能自理的模样了呢。
许安随连忙撤掉了木板,用软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楚昱恒满意的动了动,
“嗯!”
裤子落下来至少不会有人发现,他也觉得轻松。
“你…你受伤了。”
楚昱恒伸手,未敢碰触,停在半空中。
不知何时起二人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让人冒火的意味,不经意间对视一眼便似火球相击一般烤得难忍,又即刻转过头去不敢再直视对方。
“无……妨…”
许安随站得远远的,低着头,双手交叉在身前,像个相亲现场的大姑娘,扭扭捏捏的直想逃。
“既然无妨那就给我煮碗面吧。
两日没吃东西了,没战死倒快被饿死了。
煮两碗,你和我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