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太好了。”
许安随反手抓住了楚昱恒的手腕,
“秋千师父呢?我可以去见见他么?”
楚昱恒微微一怔,心底却暗喜狂涌,
“秋千师没在军中,
他到匡北不久便带着武库司的军器使谭坤回了万净山的竹舍,
谭坤你不认得,但他的堂弟谭清和你肯定认识。
咱们给他些时间,想必这巨鸢很快就会练试成功的。”
“嗯。”许安随点点头,“谭统领我自然认得的,是个极好的人,瘟毒那次多亏了有他。”
“哦对了,”许安随纳闷道,
“你是怎么说服秋千师父帮你的?他最不喜与人打交道,怎可愿意这般帮你?”
许安随歪着脑袋水沁沁的看着楚昱恒。
“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楚昱恒满脸控制不住的宠溺,像是长辈满心的在夸赞一个极为喜欢的晚辈,
“你可是素心神医的爱徒,他仰慕你素心师父,自然也一心对你。
我不过是沾了你的光而已,这事若成了我定要记你一大功。”
“呵呵,我?”许安随苦笑,
“我的面子可没那么大,我小时候因为不想学他那些七七八八的古怪玩意多少次差点让他那个铁傀儡打死。
我猜想你肯定是当他的面狠狠修理了千机阁的人,让他痛痛快快的解了气。
然后又添油加醋的把这场和北鞍人的对决说成了他和千机阁之间恩怨了结的一场决斗。
秋千师父这辈子就两个愿望,一个就是娶我素心师父,另外一个就是灭了千极阁,
荣王果然很会掌控人心,倒也省了我不少口舌就是了。”
楚昱恒讪讪的笑了笑,
他怎么有点听不出来这话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贬损他。
“给,把药喝了。”
楚昱恒接过药碗,看着里面黑漆漆的苦药微微皱眉。
他边捏着鼻子边没事找话说,
“若说聪明你也不差,我门外挂着的灯笼好看么?我自己做的。”
许安随噗嗤一声笑了。
“这样醒目的灯笼你当真是嫌刺客找你营帐找得太慢不成。
再者…再者它一点都不好看,真的,我这就帮你把它们摘下来。”
楚昱恒放下药碗,一脸诧异,
“不好看?为什么?”
许安随眨了眨那双桃仁儿似的大眼睛神神秘秘的问道,
“荣王可知京都有个叫翠香楼的地方?”
楚昱恒摇摇头,
他都多少年没回过京都了,哪里还能知晓京都大街上都开了哪些有名气的店面。
“翠香楼的门前就挂了两个差不多的红灯笼,一样的红,一样的醒目,形状也一样。”
楚昱恒纳闷,
“那不挺好的么,有什么不妥?”
楚昱恒端起药碗尝试了几次都下不去嘴。
许安随干脆一托碗底,整碗的药一股脑被周进了楚昱恒喉间,那苦味瞬间灌了他满嘴,他当真是最不喜吃苦药的。
许安随一抹狡黠的笑意让楚昱恒顿感不妥。
无论楚昱恒怎样央求许安随就是不肯告诉他那翠香楼的灯笼和他亲手做的这个到底有什么关联。
“启禀元帅,你要的热汤面到了。”
许安随脸上笑意瞬间凝固,
她像个无头苍蝇到处找地方藏身。
“完蛋了,不能让别人看见我在你这里。
快,快帮我找个地方躲一下。”
许安随一个健步钻进了桌子底下,
可那桌子底下是空的,就好似秃子头上抓虱子,不要太明显了。
她慌忙的又钻出来,脑袋重重磕到桌子底板也顾不上,又躲到了楚昱恒悬挂的盔甲后面,
“哎,你……”
楚昱恒被她慌张的样子逗乐,
他掐着腰眼神随着许安随慌乱的身影流转。
“和我同在一个屋檐下有这么见不得人么。”
楚昱恒一把抓住许安随的后衣领,
他用力一托,
许安随身体旋转着腾空,
他双手顺势环住她的腰,
许安随跌落至他的怀中。
许安随惊囧的挣扎,
“别动,”
楚昱恒将许安随打横抱起,死死按在自己怀里。
他将许安随轻轻放在榻上,用被子将许安随盖好。
许安随身体僵硬的躺在楚昱恒的被窝里面。
她一动也动弹不得。
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何心跳得这样快,我的脑子里面怎么都是白色的,我是谁,我到底在哪啊?
卫兵端着两碗热面走了进来。
楚昱恒一抬手,卫兵躬身退下。
“出来吧,还想躺到什么时候?”
楚昱恒偷笑,却不知许安随早已羞涩得像熟透了的果子。
她悄悄地钻出一颗脑袋,头发蓬乱,碎发贴面。
索性豁出去了,
许安随用力将被子掀开,
明明是寒冬腊月,她却通身火热,
反正羞是够羞的,饿也当真是饿。
她瞧着楚昱恒吃面吃得香,自己的五脏庙早就开始造反了,声音大到整个营帐都听得到。
“饿坏了吧,快吃,趁热。”
许安随坐到楚昱恒对面,
她定了定神,
“嗯,没关系的,荣王是长辈,长辈抱一下晚辈没什么不妥。嗯,对,长辈,他确实是长辈。”
许安随塞了一大口白面到嘴里。
下一秒她全然忘记了刚刚楚昱恒抱她的事情,因为眼下有更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情发生,那就是这碗面的味道,实在是难吃到让她抓狂。
许安随刚想吐槽,却奇怪的发现荣王吃面吃得正香。
“你……”许安随指了指楚昱恒碗里的面。
“我可不可以尝一下你碗里的面?”
许安随也知道这样极为有失体统,
可她碗里的面是就好似用胡椒水加上盐水泡过三天三夜了一般,味道是又呛又奇怪,简直称不上人吃的食物。
她觉得荣王是在故意戏弄她,他们两人的面味道一定不一样,荣王的面一定是正常的面,这个荣王太坏了,抱了她又给她吃这样难吃的面,她不想再把他当成一个爱护晚辈的长辈了。
楚昱恒有些惊讶,
但很快的耸了耸肩无所谓的将自己的面碗推到了许安随面前。
许安随小心翼翼的,像似在尝试某种毒药。
她盯着楚昱恒的双眼,狰狞着夹起一根面条放慢了十倍的速度放进了嘴中。
……
“竟然是一样的味道。”
许安随见鬼了一般凝视着楚昱恒。
楚昱恒感觉全身发毛,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了?”
许安随将荣王的面碗又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面,你…觉得好吃么?”许安随尝试性的问。
楚昱恒无所谓的点点头,“好吃啊,我吃什么都一样。”
“什么?”
许安随几乎是拍案而起。
“为了整我,荣王当真是受委屈了。
这样叫人作呕的面他都硬吃得下,关键还不笑场,
行,
算你厉害,
你赢了。”
许安随将自己的那碗面也推到了楚昱恒面前。
“荣王日理万机辛苦了,我还不饿,我吃不下,荣王多吃一些。”
楚昱恒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很想喊人进来,却又忍住了。
“等下,我叫他们再给你做一碗。”
许安随连忙打住,
“不必了,我不饿,荣王不必管我。”
楚昱恒无奈,又不能浪费难得可贵的粮食,
只好三两下将许安随的面也吃个精光,
全程看得许安随当真是龇牙咧嘴,心惊胆战,
好几次差点就要吐了。
许安随不免有些怀疑,
若是故意戏弄自己也不必这样逼真吧,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残害自己的味蕾当真好么?
算了,正事要紧。
许安随掏出一套银针,
“来,你躺好,我给你看看眼睛。”
楚昱恒也没推脱,倒是大大方方的躺了下来任由许安随在他眼睛上好一顿施针。
“视觉开始模糊了吧,再晚一点治疗会变瞎的。”
“嗯!”
“这针至少要扎上个十次八次的才能让你眼睛恢复如初,
我若能留下来就继续给你行针,
我若留不下来,我会留套针法给军医,
你切记不可含糊,
长风军统帅可不能是个瞎子,我们所有人都要靠着你呢。”
楚昱恒闭着眼睛,可那嘴角的弧度却笑得极为好看。
“放心,你留得下,
你们家许小八是个骨骼清奇的奇才。
这样的人留在军中大有用处,
我不过是想试试他的极限在哪里,
也顺便考验考验他这个人是不是配得上许家这个姓。
他若肯坚持,我便有办法让他按时到达终点,
他若放弃了,我还是会让他按时到达终点,
事后在赶走他便是,
你和通儿挨过了板子,也就顺理成章的留下来了。”
老奸巨猾怕说的就是你吧。
许安随手上的力道重了些,
针扎得深了,疼得楚昱恒一个激灵。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许安随准备拔针。
楚昱恒竟然纹丝不动沉沉的睡着了。
许安随仔细端详着楚昱恒的眉目。
她记忆中荣王是个极为温润儒雅的翩翩公子。
大胜第一美男的称号他在当下完全称得上。
可眼下这个男人在战场上蹉跎了这么多年早就褪去了一身的文雅儒气,变得一身的戾气,杀伐果断,披巾斩棘,满脸的胡子打着死结,皮肤黝黑,若非五官依旧还是那个精致的五官,当真像个隐匿山林的毛糙野人,粗犷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