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满仓藏在边城外部远处,看着一队队士兵赶着马车从远处的密林回来。
待这些士兵全都进了边城后,许满仓来到了他们忙活了两天的密林。
这里有个大大的土堆,明显就是这两天新翻的土。
他寻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开始刨土,刚刨了浅浅一层,就看到土下露出的尸体。
这些尸体穿着边军的兵服,许满仓扔开了树枝,开始用两只手来刨。
被他翻出来的尸体越来越多,直到,泥土滑落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许满仓颓废的坐到了地上。
吴玉峰死了,死后还瞪着眼睛。
许满仓就坐在这个尸坑旁,跟他对望着。
呆坐了好一会儿,许满仓木然的爬起来,将吴玉峰的尸体拖了出来。
又将其他的尸体重新掩埋,然后将吴玉峰捆在背后,离开了密林。
许满仓沿着密林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连阴山下。
连阴山绵延不绝,一重又一重。
因为有这座大山在,替乾国护住了大半个疆土。
连阴山山峰陡峭,沟壑纵横。
许多区域终年被浓雾笼罩,能见度极低,这使得误入其中的人极易迷失方向。
大山深处,极少有人踏足,所以藏着许多外面少见的凶猛野兽,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风险。
许满仓背着吴玉峰爬上山峰,没有往深处去,而是寻了个能看到两国的高处,将他掩埋在此处。
吴玉峰死不瞑目,许满仓也没有帮他合上眼。
背到这里来,他就是想让吴玉峰一直看着,看着他守护了多年的边境到底值不值得。
“吴将军,这里能看到乾国,看到边城,也能看到北狄的草原。”
许满仓对着新坟念叨了一句,然后在旁边坐了下来,看着两国的交界。
“您曾经说,像我这样的人不能摇摆不定,否则两国都难以容身。”
“可是我现在觉得,像您这样的人,好像也一样无处容身。”
“这里不属于北狄,也不属于乾国,您就在这里看着吧,看看这天下,到底最后会落在谁的手里。”
“也看看那些所谓的高官,为了那些权力,还会害死多少人。”
这些话,许满仓看似是对吴将军说的,实则也是对自己内心失望的折射。
许满仓在山顶陪吴玉峰待了一整天,第二日,阳光出现后,许满仓便下了山。
那匹被丢在山下的马,许满仓没有拴它,竟然也没有自己走丢。
骑上马,许满仓朝边城望了一眼,策马朝天山的方向跑去。
如今他已经不想管乾国跟北狄之间的事情了,但仍然需要回到乾国。
高大夫的家人还不知所踪,他准备潜回乾国去打探一下。
只是,他这张脸,真的太显眼了。
许满仓准备从天山附近还未建起城墙的地方潜入。
吴玉峰死后,旌安那边的关卡一定都被大将军掌控了。
翻越连阴山又太危险,所以只能跑的远远的。
从天山那边进入,许满仓还可以先去一趟虎州。
不知道刘大他们有没有成功见到仇将军。
更不知道仇将军若是得知边境的消息,又会不会上报朝廷?
对于官场权力上的事,许满仓出身寒微,并不了解。
他见过的最多的就是当兵的,最大的官就是大将军。
边境以外的生活是什么样子,许满仓也并不清楚,他更不知道虎州在哪里。
于是许满仓决定,先顺路去虎州探查一番,再去寻高大夫的家人。
一路骑行,许满仓跑了大半个月,终于听到了奔腾的水流声。
这是兰河的主干河道,隔着兰河,对面便是天山。
此时的许满仓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那套北狄骑兵的盔甲早已被他丢在了半路。
牵着陪了他许久的马儿来到河边的一处浅滩,许满仓忍住了要梳洗一番的打算。
让马儿饮饱了水,解下了它背上的马鞍。
“走吧,回到草原去吧。”
马儿像是通人性一样,晃了晃头,在许满仓的手上蹭了蹭。
许满仓用力摸了摸马儿,然后在它身上一拍,马儿撒腿跑开。
跑出好远停了下来,许满仓朝它摆摆手,转身又抓了两把湿泥抹在了脸上,然后朝边境走去。
许满仓不知道虎州在哪里,他以前只听人说过,沿着阴白河一直走,就能到虎州。
所以许满仓入关后,一路扮做乞丐,靠乞讨沿着河流走。
天气越来越热,许满仓的身上散发着臭味。
一路上偶尔遇到几个人,无不是嫌弃的远远就躲开了。
这正是许满仓要的,他的相貌太明显,若是有人仔细去打量他,就算把自己搞的再脏也容易露出破绽。
这一日,许满仓在河边实在找不到吃的了,只能往附近的村庄去。
而且他走了好久,也需要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距离虎州还有多远。
走过一片片麦田,许满仓远远就听到了喧闹声。
前方有一个小村庄,里面似乎正在办什么喜事,非常的热闹。
许满仓走到村子外,刚好看到迎亲的队伍来接新娘子。
原来是村里有人家嫁女,许满仓还从未见过嫁女有这么大排场。
这女方家中在村里摆了不少席面,那些饭菜的香气让许满仓的肚子叫的越发厉害了。
大喜的日子,许满仓没有上前讨要图惹人烦,只是在村外站着。
正准备转身离开去寻点别的吃食,就见一个穿着体面,却满脸沧桑的老翁端着一个大碗走过来。
见许满仓要走,急忙喊住了他。
“给,吃吧吃吧,今天老汉我嫁女,相逢即是缘,你也沾点喜气。”
许满仓未曾想有人会端来食物给他,又听是今日设宴的东道主,连忙双手作揖道谢。
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接过大碗,没想到碗里的饭菜中竟然还有两块肥肉。
听着眼前这乞丐的吉祥话,老翁面露苦色,摆摆手转身回去了。
许满仓端着碗,在村口边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开始狼吞虎咽。
满满当当的一大碗饭菜都吃进了肚子,许满仓总算是感觉没那么饿了。
他将碗放在石头上,没进村子讨嫌,朝村里鞠了个躬转身离去。
刚走出不远,就见穿着鲜艳的喜婆一边跑一边哭嚎着往村里跑,脚上的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也不知晓。
“哎呀,丁老汉啊,不得了啦,你家喜儿在花轿里自尽啦,这可怎么得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