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一场巨大的沙尘暴席卷大地，狂风裹挟着无数沙粒猛烈撞击着飞船外壳，噼啪声不绝于耳。
    三个人坐在飞船里，谁也不说话，空气里充满尴尬。唐玉蜓发现这艘飞船上凡是标有“小鱼号”字样的地方都被常焰秋打了个叉，在旁边写上了“赤焰号”，他想，这瓜娃子，还挺有心眼。
    “少爷怎么想起帮我们了？”唐玉蜓打破了沉默问道。
    “水叔刚才说，朋友就要互相帮助，不要因为一时分歧就拒绝伸出援手。”常焰秋板着脸说。
    “水叔这人真不错。”唐玉蜓悄悄对宋琪瑰说。宋琪瑰听了连连点头。
    “水叔是我爸雇来的管家，起初我以为他帮我做完‘双鱼座’代码的事后就会离开，现在我又担心他知道我解决了机械脊椎bug就要走了。”常焰秋说。
    “应该不会，人嘛都是有感情的，水叔把你从小带到大，就像奶妈……奶爸一样，对吧。”唐玉蜓说。宋琪瑰在旁边继续点头。
    “水叔还说，如果朋友不愿帮忙，肯定有他的难处，不要强求，也不要因为这个就产生矛盾。”常焰秋说，“我知道你跟阿荆有些过节，如果阿荆来了，我会独自解决，不需要你出面。”
    唐玉蜓没有接话，他在想阿荆背后的那个组织，双瞳公会，有没有可能在阿荆复仇时给予支持，甚至控制阿荆做什么事情。
    “少爷，你知道双瞳公会的那个‘裁决日’是什么意思吗？”唐玉蜓问道。
    “不知道，不过我听水叔说过，双瞳公会的间谍在各大势力都有渗透，他们的目标就是掌握所有权力，‘裁决日’是在那之后的计划。”常焰秋说。
    “哦，那现在公会掌控的势力还不多，估计一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唐玉蜓说。
    “据我的情报，公会现在掌控了水阳城的藤家，火星元老会里有他们的人，铁氏王国里也有他们的影子，蝎峰城因为我爸跟公会秘密合作几乎被掏空，目前来看，公会的渗透还在一步步推进，他们的目标还没达到。”常焰秋突然问道，“但是，如果他们和当归教联手呢？”
    唐玉蜓吸了口冷气，无所不在的当归教徒，以乞丐的可怜面目已经渗透到各太空城的最底层，一旦被发动起来，就连鱼阳城这样拥有强大武备力量的势力都会遭受重创，其他地方能不能扛得住很难说。
    “不久前的情报说，蓝血人叶归，就是你们说的成归叶，已经接管了教主的位置。如果我是公会会长，我会暗中支持他对月球铁氏开战，反正蓝血人对铁氏的复仇战争迟早要打，不如就给他推一把，然后埋伏在内部的间谍就可以趁乱夺取军力强悍的铁氏王国，这比逐步渗透要快得多。”常焰秋说。
    “要像你说的那样，公会有了月球的军力，就能跟鱼阳城正面硬刚，干掉鱼阳城之后，他们的目标就接近实现了。”唐玉蜓说。
    “实现目标后，公会唯一没有染指的地方就只剩下地球，那么‘裁决日’不管是什么内容，肯定会在地球实施。”
    “哦，怪不得我师父说‘他们都会来’。”宋琪瑰说。
    “不知道到时候褐山这个地球霸主有没有足够的力量抗衡公会。”唐玉蜓想起褐山的霸主计划说道。
    “你还想要去阻止褐山吗？我帮不了你。”常焰秋问道。
    “我不是要阻止他，我只是不想他手里死太多人。”唐玉蜓说。
    “势力之间互相征伐本就会死人，你就算不想，又能如何。”常焰秋不明白他的想法。
    “那也不需要一枪打过去死一大片那种杀法。”唐玉蜓说。
    常焰秋用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唐玉蜓，刚才这个家伙还说对仇家都是找上门直接干，怎么对战争造成的伤亡却怀有如此悲悯之心。
    “我懂。我支持你。”宋琪瑰扶着唐玉蜓肩膀说。
    窗外，沙尘暴还在呼呼地刮着，沙子已经埋住了起落架。本该大亮的天空一片昏黄，空中不时亮起道道闪电。
    通讯系统中好像还有信号传过来，但受沙尘暴的影响无法正常传输，只是发出嗤嗤的噪音。
    数万公里外的地球轨道上，鱼阳城监控系统紧紧盯着地球的方向。程旭一直在呼叫唐玉蜓，却联系不上他，监控画面显示他所在的一大片地区正在经历规模罕见的巨大沙尘暴，通讯信号无法穿透。在监控画面的另一边，一大片数不清的亮点正在高速接近地球。
    程旭转动手镯，进入了“双鱼座”的虚拟空间。一个巨大的脸悬浮在空间中，朝程旭咧开大嘴笑着。
    “他们是谁？”程旭问道。
    “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先喊我的名字，然后再问问题，这样我会有非常强的仪式感，我就会很乐意回答你的所有问题，不管我是不是知道。”双鱼座罗里吧嗦地说道。
    “好吧双鱼座……”程旭说。
    “不是这个名字，是另一个，很炫酷的那个。”双鱼座说。
    “呃……龙语明，请问，那些正在高速接近地球的飞船，他们是谁？”程旭非常正经地问道。
    “啊，被别人喊名字的感觉真好，真开心，”双鱼座说，“距离太远了我的感知系统分辨不出来。”
    “……感谢你啊，你可以走了。”程旭感到很失望。
    “不要这样嘛。虽然我看不清楚，但是我可以猜啊。”双鱼座说，“他们来自不同方向，我猜他们不是同一拨人。”
    “不是同一拨人？是什么意思？”程旭问道。
    “就是他们来自不同方向啊。”双鱼座说。
    “还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程旭摇摇头说道，“你不知道就算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看他们靠上面那部分的十几个亮点，根据飞行轨迹判断是来自水阳城方向的，那么就有可能是藤氏，可能是水氏，是碎布帮也说不定。”双鱼座说。
    “好了好了，那其他的呢？”程旭打断它说。
    “中间这部分来路不明，无法推测轨迹的起点。”双鱼座说。
    “如果是空间跳跃来的呢？”程旭问。
    “不会的，如果你想跳跃到哪个地方，首先你得在那里建一个导航塔，对吧。”双鱼座说。
    “有道理。这些人最可疑。”程旭点了点头。
    “最后面那部分来自月球，他们分了几批从同一个位置飞过来。”双鱼座说着在空间中做了一个示意图给程旭看。
    “哦哦，还挺复杂的。不知道他们是商量好一起去地球的，还是凑巧碰到一块儿了。”程旭说。
    “‘概率’这个东西很神奇，你说它数值小了可以看作不会发生吧，它偏偏就发生了。所以我猜‘凑巧’这种情况确实存在，但造成‘凑巧’发生的原因可能互相之间有联系。”双鱼座说。
    “你看，你还是很厉害的嘛，最开始就这么聪明不是更好？”程旭夸道。
    “和人工智能对话，总是需要一步步引导才能得出答案，不是吗？”双鱼座反问道。
    “但是人类的思维不这样，你可以试着体验一下。”程旭说，“下次不要让我费那么多口舌来做所谓的引导了。”
    “我试试。”双鱼座说。
    “继续帮我盯着唐玉蜓，如果那些外来者对他有威胁，就尽快帮他解围。”程旭说。
    “帮他解围意思是干掉威胁他的人吗？”双鱼座问道。
    “不一定非要杀人才算解围，你可以试试别的办法，这算给你留的家庭作业，先聊到这吧。”程旭说完退出了虚拟空间。
    双鱼座的大脸漂浮在空中，自言自语道：“家庭作业？有意思，居然试图让一个人工智能自己思索。作为一座大炮，不杀掉敌人，还有别的办法解围吗？”
    它给自己画了个示意图，把唐玉蜓的照片放在中间，模拟被四面八方同时进攻的场景，它从天空用各种方式发射武器打击敌人，从爆能机枪到脉冲炮，从锁定射击到地毯式轰炸，模拟了数百次，按照现有能源储备总是不能在唐玉蜓被打死前消灭所有敌人，动用泰坦大炮“鱼肠剑”更是会把唐玉蜓一起轰死。
    这似乎是个必死局。
    它关掉示意图，把大脸退回到只有一个图标的状态，看着监控画面上被沙尘暴覆盖的唐玉蜓所在之处，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