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日起,景里保持着三到四天的频次去宫人起居处找虞安。
每次去,他都会带上那只小竹哨,在门外轻吹三声,等虞安给他开门。
除了吃食,他还会给虞安送一些手抄书。
上个世界的经验让景里知道,正确的学习能对一个人起到好的塑造作用,想让虞安成长,只关注他的生活环境和身体健康是不够的,精神的哺育也要注意。
景里白天跟着先生学,剔掉了如唯皇权论之类没有营养的内容,又从6058的系统空间里找到了与这个世界背景类似的世界的书籍,按照自己的理解誊抄下来,给虞安送过去。
他希望在这些内容的影响下获得更多抵抗这个世界的智慧,而非只陷在对过去的恨意里,连带着对这个世界也心生憎恶。
每天夜里,原本杂物房后的一小块空地里,总有一个手持木剑的小小身影。
月光如水,洒下落在虞安身上,他闭着眼,脑中回想着小皇子教给他的一招一式,将手中的木剑舞得生风。
周围浑浊的空气随着他的动作流动,虞安感到一种滞涩感,以及——好像有谁在看他。
他睁开眼,左右环顾,汗水顺着他的额间流下。
四下只有虫鸣,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虞安蹙眉。
这种视线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
第一次,是他头一次从奴人堆偷跑出去,帮瞎眼婆婆取药的时候。
第二次,是景里误打误撞钻进奴人堆与他认识之后。
第三次,是他从奴人堆出来,来到这处宫人起居处的当晚。
第四次,就在刚才。
这视线似乎只在晚上出现,给人的感觉很古怪,虞安能感觉到自己被看着,却找不到来源,它好像来自四面八方。
但若虞安不去管,这视线便会逼近,让虞安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虞安收了剑,回到自己的屋里,点燃一支蜡烛——这蜡烛也是景里带过来的。
烛光之下,那种被凝视的感觉才散去一些。
虞安搓了搓手臂,才发现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没有注意到,本该是橙黄色的烛光中闪过了一丝幽蓝。
·
【景里:有东西去虞安那边了。】
景里给虞安的东西——蜡烛、木剑、之前写信的纸,都融入了他的一丝能量,这一丝能量在污染严重的这个世界可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至少能护着虞安,避免黑影近他的身。
还能像现在这样,起到报信的作用。
【6058:看来,我们是引起那些脏东西的注意了。】
6058并没有表现得太诧异,正如他之前所推测,这个世界的污染程度极高,污染几乎形成能与世界意识相抗衡的伪世界意识,在这个前提下,伪世界意识对这个世界拥有了一定的掌控权。
景里和虞安被注意到,是迟早的事。
【景里:从能量的消耗速度来看,那些东西并没有对虞安发起攻击。】
【6058:保险起见,明天我们过去看一眼。】
这也正是景里所想。
现在这个世界,无论景里或是虞安都太过弱小,迫于各种原因:年龄、身份、权力……他们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他们与幕后黑手不是敌暗我明的状态,而是圈养的储备食物。刀悬在头顶,什么时候落下,只看幕后之人的心情。
而现在,对方露出了一点点破绽,这或许能成为这个世界的破局关键。
第二天下午,景里甚至没有午睡,趁着朗月不注意便溜了出去。
他带了一个小食盒,里面装着偏甜的点心,虞安喜欢吃。
因为是偷溜出来的,景里并没有让人通报,而是熟练地从起居处的后门遛了进去。
他正准备拿出竹哨,便见到老树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树下,还有一个陌生的,身着淡黄色宫衣的少女。
景里眸光微怔,快步朝树下走了过去。
树上,虞安正一手抱着树枝,另一手去够那卡住的纸鸢。
这小宫女也不知道是哪个宫的,在后门门口探头探脑。
虞安正巧就在附近,见她年纪尚浅又满脸焦急,便主动上前询问她有什么事。
小宫女啊啊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老树。
虞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便见着树梢上,一只纸鸢正悬在上头。
别宫的小宫女在朗月的宫人起居处晃悠总不是事,虞安便让她稍等,自己去帮她把纸鸢取下来。
这就有了景里看见的一幕。
虞安拿到了纸鸢,稳稳落地,刚起身,手中的纸鸢便被夺走。
虞安这才发现景里来了。
景里将装着点心的食盒塞进虞安怀里,咬牙切齿地撕掉了手中的纸鸢。
一旁的小宫女早已跪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虞安有点反映了两秒,这才跪倒地上:“殿下……”
“她是何人?”
景里压着的声音有些颤抖。
虞安不知道景里为何生气,但听他发火,心里也莫名跟着发紧。
“她应是别的宫里的宫女,来此处捡纸鸢……”
“什么纸鸢非要你去捡!”景里将手中的纸鸢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你听好,你是我的人,旁的事不该你管,你不准管!”
虞安额头点地,表情古怪。
景里这话明明带着折辱的意味,他竟然……会觉得有些愉悦?
“拿着你的脏东西,滚出去!”
景里将纸鸢朝着那小宫女一踢。
小宫女赶紧捡起那纸鸢的残骸,流着泪跑走了。
闹了这么一出,景里也没法假装顺路过来跟虞安说些话了,他憋着气,生生将自己的眼睛憋红,像是气急了一般狠狠剜了虞安一眼,一挥袖子,离开了起居处。
老树下面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只有虞安怀里的食盒提醒着他,景里刚才来过。
虞安抱着那个盒子,有些想笑,但想到对方刚才的话与眼神,又有点低落。
小殿下他啊,似乎只是把自己当成他的所有物。
一个物件,一只宠物。
对这样的玩意儿,小殿下要的只有忠诚,所以旁的人都不能染指。
虞安摇了摇头。
可惜,这东西,他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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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现在小安的感情还没有变质嗷!还是在和殿下做朋友or做敌人中间横跳,现在的小安还是货真价实的·但黑化所以早熟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