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乃首位能辨识此间…全部菜肴的客卿，他人顶多识得几味珍馐，如贵妃瑶柱或四宝拼盘，还得依仗菜谱方能辨认。”
    秦岚满意地望向萧尘，显然看出他对这些佳肴的熟稔。
    萧尘微微一笑：“若非你未曾遇见过厨道中人，恐怕他们也无法踏入此地。”
    “何以见得？此处价码亲民，且非专设酒楼，仅是供人休憩怀古的清雅阁楼罢了。”
    秦岚一脸无辜地回应。
    萧尘笑而不语，指向菜单：“或许你对‘亲民’有所误解，单是这道菜，便抵得上我小店整夜的收入，寻常工薪族半月薪资也难及。”
    “好吧，是我错了，姐姐我服了。”
    面对萧尘的调侃，秦岚大方承认，随即为萧尘和张灵烟各备一双筷子和瓷碗：“点些东西吧，你们晚饭还没吃呢。”
    张灵烟点头，瞥了眼萧尘：“吃就吃，但别轻易贬低别人的厨艺。”
    “那可不行，我也是厨道中人，那些随口评判美食的行家，对同行只要手艺尚可，我都不予置喙，除非遇到侮辱厨师之名的废物，或是糟蹋食材的蠢材。”
    萧尘点头应答，随即夹起一条黄花鱼，尚未品尝，仅凭色泽和香气，他已满意地点了点头，迅速夹起鱼尾处一块鱼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片刻后，他不由自主地朝秦岚竖起大拇指。
    “秦岚姐，你这里的厨子，高人啊，火候掌握，调料搭配，堪称一流。”
    萧尘毫不吝啬地称赞秦岚，他确实惊喜，因为这道黄花鱼毫无瑕疵。
    “尝出来了吧，终究还是专业人士可靠。那些纨绔子弟只会说好吃，却说不出门道。我家主厨是特地从家父那里借来的，祖孙三代皆为宫廷御厨。”
    秦岚得意地向萧尘解释。
    萧尘闻言恍然，老一辈的厨师都讲究保留菜谱的原汁原味，轻易不改动，难怪他在这道黄花鱼上找不到任何瑕疵，因为这道菜完全按照菜谱原样完美再现。
    然而，当他品尝到佛爷酥黄鸭时，竟愣住了，忘却了先前对张灵烟的保证，直接反问秦岚：“你确定厨房里做菜的是御厨？这酥黄鸭炸制用的还是二锅油，虽淡，但我尝出了这油之前炸过虾，有余味残留。”
    “是吗？”
    秦岚闻言一怔，随后夹起一块鸭肉入口，却始终尝不出萧尘所说的虾味。
    “你不是故意捣乱吧，我完全没尝出来。”
    相较于秦岚的疑惑，张灵烟直接向萧尘吐槽。
    萧尘耸耸肩：“你们只是味觉不够敏锐罢了，这味道唯有天生味觉灵敏者或久经美食的老饕才能察觉。”
    张灵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秦岚则立刻拿出手机，拨通电话，简短交谈后，一位满头白发却面色红润的枯瘦老者踢门而入。
    “那道菜有问题，若是故意找茬，老子直接剁了他。”
    老者进门便亮出手中寒光闪闪的菜刀喊道。
    “颜老，您这是干什么呀。”
    见老者如此激动，秦岚连忙苦笑起身，劝阻道。
    被称为颜老的老者见到秦岚，火气稍减，但仍握着刀：“岚丫头，告诉我，是谁说我做的菜有问题，我要找他好好聊聊。”
    “我。”
    萧尘见状，起身向颜老挥手示意。
    颜老闻言大步走向萧尘，上下打量着：“抽烟喝酒吗？”
    “抽烟喝酒。”
    萧尘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味觉本就有问题，不怪我。”
    颜老白了萧尘一眼。
    “我的味觉我自己清楚，不信您尝尝这道佛爷酥黄鸭。”
    萧尘微笑，指向桌上还算完整的酥黄鸭，提议道。
    颜老看了看萧尘，又回头望了眼秦岚，放下菜刀，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未开封的筷子，夹起一块鸭肉，先观察外观，再凑近嗅闻，眉头随即皱起。
    “尝尝吧，光闻，你不一定能分辨出来是什么。”
    见颜老皱眉，萧尘就知道这位老者已察觉到酥黄鸭的瑕疵。
    “不必了，二锅油，一锅炸的是虾。”
    颜老摇头，缓缓说道。
    “啊，和萧尘说的一样。”
    跟在颜老身后的秦岚不自觉地捂住嘴嘀咕，她虽听张灵烟说过萧尘厨艺不错，却没想到达到如此境界。
    仅凭萧尘能与颜老得出相同的判断，就足以看出他的味觉多么敏锐，同时他还需精通佛爷酥黄鸭的菜谱和味道，才能从复杂的酱香酥炸中分辨出不属于这道菜的瑕疵。
    “你叫萧尘？”
    颜老放下筷子，问萧尘。
    萧尘点头：“是。”
    “也是个厨子？”
    颜老再次询问。
    “是。”
    萧尘再次点头。
    颜老闻言不再言语，上前一把抓住萧尘的手，凑近仔细审视许久，嫌弃地说：“味觉天赋不错，但这双手，不配称为厨师。”
    “那必须像你这样伤痕累累，老茧遍布，才算是厨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