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麻子，我有个问题，你似乎真想杀死我，我似乎没有得罪你吧？”朱允熥朝着张麻子问道。
    张麻子躺着望着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上方飘来一朵黑云，覆盖着她。
    “恨啊，我恨啊，没能杀死高要，杀死你。”张麻子面无表情的望着天空说道，“当我得知你在九英寨的时候，我就打算把你擒拿了，至少得换川蜀所有官吏的脑袋，才能放你。”
    “为何？”
    “殿下可曾听说过几年前张家惨案，当然，你可能不知道，因为事情没有闹大，没有弄得满城风雨，被盖住了，所以传达不了天庭！”张麻子自嘲的说道，“当年的我，何其无辜，我张家七口人何等善良。”
    朱允熥皱着眉头，怎么一个破山贼还有被欺压的故事？他们不都是本地人，不都是土司老爷培养起来，杀人越货的山贼吗？
    高要失声尖叫道，“你是张家那个幸存者，可是你……你怎么会成为张麻子？”
    “哦？高大人听说过？”
    “那会我已经是高当家，而非高大人，有心无力。”高要嘴角浮现一抹苦涩，“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听说我曾经是布政司，为何如此怨恨！”
    数年前，张麻子，不，她不是真正的张麻子，是张翠花，张翠花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她的母亲是周围长相出色有名的女子，她两个女儿也继承母亲的美貌，张麻子手下下山采购物资看到了。
    那群手下见得张家母女很是漂亮，就动了坏心眼，但张家在村里也算是有名有姓，富余人家，把人给打跑了。
    之后张麻子亲自带队，浩浩荡荡上千的山贼来到张家，这个时候，村里人哪敢站出来帮忙，尤其是他们带着兵刃。
    就这样，张翠花父亲被杀，爷爷奶奶被杀，两个弟弟也惨死，至于张翠花母女三人，则是被控制起来。
    这个时候，能发生什么事情，无非就是张麻子一群人把人给玩死了，最后被抛尸。
    张翠花命大，活了下来。
    她上了府衙，状告张麻子，显然——无果！
    但是隔天就有人找上张翠花，正是张麻子，在张麻子戏谑的眼神之下，张翠花又被玩了，只不过区别是从一群人变成一个禽兽。
    为了寻找刺激，张麻子故意没有杀张翠花，还怂恿她继续状告自己，看看他第二天能不能精准找到她，如果找不到张翠花，他就自杀谢罪！
    张翠花咬着牙，反复多次后，下场如同上次一样，而且每被张麻子找到一次，脸上就被扎一下。
    后来有人告诉张翠花，盯着朝廷的《大浩》，看看谁敢这般放肆。
    呵！
    大浩这东西确实好用，官府还送盘缠，还指路呢，但是兜兜转转，张翠花始终逃不出川蜀，整整绕圈一年，这川蜀，仿佛无论是骑马还是跑路，像是一个圆圈般，死活就是出不去。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我只知道之后，她消失了。”
    高要说到这里，望着张翠花。
    张翠花哈哈大笑，“是啊，我走不出川蜀，我怎么告状，我甚至还大摇大摆盯着大浩在城里转悠，希望锦衣卫能够看到，但是我失望了。”
    “我本想一死百了，但是我永远忘不了，我爹惨死之后，有一只蝴蝶在我身边飞舞着，他不愿意离去，他似乎是我爹灵魂所化，我爹要让我讨回公道。”
    “所以我找上张麻子，主动嫁给他，当一个没有名字的小房……然后再某天里，当张麻子喝醉了，醉醺醺上我的时候，我知道机会来了，我拿出剪刀，先是了解他的祸根。”
    “然后我在他的手脚挑断。”
    “我连夜跑到后山，那里由我小时候救过的大宝，它虽然是畜生，但是懂得感恩，带着族人在那里等我。”
    “人怎么是凶猛大虫的对手，于是我胜利了，我还当着张麻子手下的面，把张麻子的肉，一块块切下来。”
    “我自己吃，我喂大宝吃，我让那些侮辱过我的人吃。”
    “哈哈，我那个时候还在用针扎我的脸，痒痒的，疼疼的，但是我用指甲抠，扣完我告诉他们，现在我就是张麻子，所有人都要听我的，我让他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高要叹了一口气，“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张麻子部下，无论洗劫什么人，都是直接杀了，从来不留活口，变得越来越残忍。”
    “为什么要留活口？留下来干嘛？伸冤吗？请问何处伸冤。”张翠花反问道。
    “这是黑化了，心理扭曲了。”朱允熥苦涩的说道，“唉，看来锦衣卫也有坏人，这么惨的事情，居然没有出手帮助你讨回公道，否则……”
    “殿下，讨回公道又如何，我爹娘，我姐姐，我弟弟，我爷爷奶奶能复活吗？即便能，他们还是原来那个人吗？他们还能正常生活吗？”张翠花打断朱允熥的话，“杀了我吧！”
    “嗯，我会杀了你，但不是现在，我要帮你讨回公道，讨回正义。”
    “有用吗？”张翠花呵呵一笑，“殿下，没用的，即便你把川蜀的官吏都杀了，甚至用处不大，甚至连做个警告的用处，都办不到，该有类似的事情，还是会出现。”
    这句话直接让朱允熥语塞，内心更是堵得慌，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怒火，还有无能……
    他抬头望着天空那朵乌云，张了张嘴巴，一个字都没有发出来。
    常茂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有没有用，只有做过才知道。”
    朱允熥摇摇头，“张翠花说得对，事实上，用处不大。”
    “但是我们可以改变。”
    “怎么改变？”
    常茂幽幽的说道，“我只知道，我要是被人欺负了，我亲人要是被人欺负了，我从来不会忍着，当场就解决。”
    朱允熥无语的望着常茂，谁特么跟你一样有战斗力，她一个弱女子，遇到这种事情，别说反杀，逃都是个问题。
    “笨蛋，你可以立个法，人人得以诛之，甚至连打算作案的人也可以帮助苦主，控制坏人，甚至先废掉他的作案能力，在上报官吏，事成之后，咱们朝廷给与奖励，我就不相信，钱能通鬼神，通不了人心。”
    朱允熥一怔：有赏之下，哪能没有勇士出现，这好像挺有道理的样子！
    想通了这一层，头顶上的乌云瞬间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