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的上午，留像影院的观众寥寥。十点只有一部电影，甘甜买好票，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进入最里侧的观影厅。
    还不到观影时间，厅内的大灯早早关灭，仅留侧边两排微弱的射灯照明，一片昏暗。
    入座后，甘甜四处张望一圈，除了她之外，影厅内部没看到第二个人。
    工作人员走上前，派发观影时要带的眼镜，伸手接的时候，甘甜的掌心被轻轻挠了一下。她困惑地仰头，是位年轻英俊的金发少年。
    少年冲她笑笑，眉眼疏朗，紧接着指腹缱绻地在她的掌心摩挲了一下。
    反应过来，甘甜对他做出口型：佩里？
    少年挑了下眉，无声回应。
    “坐十分钟，”他微微俯身，假意帮她调整眼镜，嘴唇小幅度地张合，独属于佩里醇厚低哑的男声响起，让她的戒备心降低，“尽可能地多摆出些动作，我的人会将监控摄像头覆盖掉。”
    甘甜扶住镜框，大力眨两下眼，微笑道谢：“谢谢，你的服务很体贴。”
    十几分钟之后，影厅内前门的指示灯突然亮了。意识到那是某种信号，甘甜快步走出去。
    金发少年等在门口，有些凝重的表情在看到她的瞬间笑起来。
    “看起来你过得还不错，”佩里倚靠在墙上，语调带着打趣，“就是似乎没什么自由。”
    楚青的人和兰斯的人都陪她来到了影院，乌泱泱一大群，被她态度强硬地留在了外面。
    两人都心知肚明无法就这个状态聊多久，一定会有人在电影中场过来查看甘甜的情况。
    甘甜被他提醒，推开门往影厅内部看了眼。
    “不用紧张。”
    看到甘甜脑袋上的假耳朵因为紧绷地情绪向后蜷缩，佩里耐心地低声安抚，“这家影院是我的，走廊上也都是我的人，如果有人过来，我会提前提醒你。”
    容貌变得年轻了的佩里,说出这种安抚人的话有种稚嫩青涩的违和感，甘甜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去捏他的脸。
    “哪张脸是真的？”
    她有些好奇。
    佩里双手抄兜，表情散漫地任由她捏，看她微微踮起脚尖，还低下头，任她胡作非为，“现在这张。”
    揉捏对方右脸的手顿了顿，甘甜意外地看向佩里琥珀般澄清的黄色瞳孔，她今早从a092那里得知了佩里的身份。
    他和米娜一样，来自兽联统治区一个妄图保持中立的小城，埃尔。
    埃尔目前在试图联合其他中立城市，推翻墨西拿城的兽联统治者地位。
    兽联区域内部正在大力搜剿游走在兽联其他城市的埃尔幸存者，在这么危险的时刻，佩里用他的真面孔，到墨西拿城来见她。
    想想就是件危险到让人头皮发麻的事。
    “骗你的。”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脑袋被人拍了拍，还是熟悉地拍皮球的方式，佩里礼尚往来地掐了掐她的脸，“都不是真的。”
    甘甜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胆子真小。”
    佩里感叹一句，忽视掉心里淡淡的失落感，又重重在甘甜脑袋上揉了一把，揉得她发顶蓬乱，碎发乱糟糟的，才开口不经意一样地问：“真不跟我走？”
    “不了。”
    甘甜坚定地摇头。
    “米娜说是因为你的亲戚？”
    佩里直勾勾看着她，想辨别她话里的真假。
    “……是。”
    “还不说实话。”
    指腹嵌入柔软的脸颊肉，佩里下手稍稍重了点，看到甘甜微微蹙眉又立马松开手。他往后退了半步，目带审视：“isabella女爵，你和指挥官的婚事在墨西拿的整个政要系统已经人尽皆知了。”
    他仔细地看着她，不错过任何细小的反应，看她缓缓睁大眼睛，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
    她没想到对方的信息来源这么广。
    佩里严肃了些：“你的未婚夫对内发的公文，你们的婚礼筹备对于墨西拿来说并不是小事，需要知会的部门都要知会到，我是来之前刚刚收到的消息。
    如果你不清楚，那我建议你——”
    未说完的话被打断，甘甜说：“昨晚我们确实沟通过提前准备婚礼的事，我只是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
    佩里脸部的肌肉抖了抖，狼狈地别开脸，“嗯，那就好。我还以为……”
    甘甜没有接话，她大概能猜到佩里想说什么。
    “甘甜，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跟我离开。”佩里恢复好情绪，一脸严肃，“接下来墨西拿城都不会太平，你以一个人类身份留在这里，很难保证自身的安全。”
    他压低声音，吐息打在她的脖颈处，“站在我身边会比站在兰斯身边安全。”
    这是全面宣战的信号，兽联主要军队在战争线上被人联拖着，很难腾出手来解决一拥而上的内乱。而且看他们长期以来在墨西拿活动，似乎第一声枪响会响在墨西拿上空。
    一旦埃尔掌控兽联中心墨西拿，局势就会大不一样。
    对抗完兽联，下一步呢，甘甜忍不住想，他们会和所有兽联从前的统治者一样，将枪口对准人联。
    哪怕知道对方大概率没有威胁她的意思，甘甜心中还是突然升起了不适。把自己置身于一个都是反叛者的地方是很危险的行为，她太放松警惕了，被动的情形让她变得敏感。
    她想了片刻，抬头看着他，对着那双专注凝视她的眼睛，她缓缓迈了一步站到另一侧，不是他嘴里的“他身边”或者“兰斯身边”。
    她自己站到了一边。
    “我一直站在这边。”甘甜笑了下，索性摊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不能跟你走，但我们可以合作，不是吗？”
    楚青会派她来窃取兽联的军事机密不是他的本意。
    人联政权更迭，新任城主对上任城主留下的无所事事、只会惹祸的女儿颇有微词，原本是想把她丢到战场线直接弄死的。
    楚青给她安排联姻保下她的命，但他并不想她真的嫁到兽联，只是给她一个接近指挥官并且立功的机会。
    甘甜也是这两天才慢慢地从系统给出的信息里拼凑出楚青的态度。
    听到她的话，佩里愣了两秒，过了会儿大笑起来，神采奕奕地看着她：“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个野心。”
    “如果你能把我推上去。”跟人谈判时不妨把话说的大一点，甘甜坦坦荡荡地笑，“我想以后兽联和人联的事，或许不用战争也可以解决，你说呢？”
    “你要什么？”佩里幽幽看着她。
    甘甜对上他的眼，“你有什么？”
    佩里深深看了她好几眼，“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发动攻势最合适？”
    甘甜抿了抿唇，给出他想要的答案，“在我订婚宴的那天，怎么样？”
    佩里深呼吸，缓缓伸出手，“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