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边第一缕曙光乍现时,京城城门缓缓开启。
不少贩夫走卒早已在外等候着,门开后徐徐进入城内。
属于他们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涌入的人群中,一道影子逆流而上。
男子穿戴严实,牵着马匹脚下动作迟缓。
似是不舍什么。
即便再不愿,这条路终归是有尽头的。
他仍是走到了城门外。
巍峨耸立的城墙下,宁枭回首望着。
城内繁荣的景象与孑然一身的他,形成强烈对比。
他不知何时能回来,或者说,此生可能无法再见上她一面。
一想到此,胸口处像被挤压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秦烟,今日之后,你可还会记起我?
他站了一会儿,马儿在旁边打了响鼻,貌似在提醒他,是时候启程。
宁枭垂下眼,里面的痛苦被掩去。
他翻身上马,少了几许意气风发,只剩沉重与无奈。
马儿迈开蹄子,逐渐步入官道。
宁枭坐在马上,心思都飘到了皇宫里。
昨日他逞强,跟秦烟说,无需送他。
她也当真没来。
以前每回说什么,她总是跟自己唱反调。这个时候,不知是否该欣慰她很听话?
他哭笑不得,这女人真是令人又爱又恨。真要放下她,谈何容易?
马上之人心事重重,眼神迷茫空洞,更没注意旁边。
官道侧边,一匹骏马和马车并排着。
等了多时,也没见到那人,秦烟不禁泛起嘀咕。
“莫非他早已走了?”
“不可能,如今京城城防严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云知行深谙城门的情况,不认为他已经出城。
秦烟撩开车帘,昭儿也一并凑在窗户处。
眼前一大一小期盼着那道身影,他告诉自己,既然做了决定就勿要多想。
察觉到身上灼热的视线,她回首果不其然见他正望着自己。
他快速掩去心中失落,却被她捕捉到一闪即逝的伤感。
秦烟转身牵住他,凑近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烟儿……”
她笑而不语,潜在的关心令他一喜。
他就知道,烟儿始终将自己放在首位!
当下甩开那些不必要的伤情,反守为攻,在她唇上烙下一吻。
正值此时,但听昭儿激动道,“师父!”
两人对视一眼,云知行率先出了马车。
宁枭自是没想到,会在此遇上他。
他先是眉头一皱,极不耐烦。随后想起什么,话中带着不确定,“你怎么会在此?”
云知行扫过周围过路旅人,眉尾一挑,“上车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他又看了眼一脸欣喜的昭儿,可算露出笑模样,“不过跟昭儿有说不完的话。”
云知行闲闲瞥了他一眼,看不惯他这拽劲,催促道,“上去吧。”
宁枭利落下马,长腿一跨,跃上马车。
掀开车帘的一刹那,他整个人僵在当场,瞳孔放大,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了。
“……你,你这是……”
见他那怂样,云知行轻哼一声,从窗边将昭儿抱出,走到一边将空间留给两人。
他站在路旁,莫名其妙泛起酸味。心想着今夜定要狠狠折腾一番烟儿!
秦烟将车门处的人拉进来,疏懒开口,“一夜不见,这是不认得我了?”
宁枭坐在垫上,不知是局促还是怎的。一时间那个说一不二、潇洒自如的人,难得扭捏起来。
“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来送我。”
秦烟心下一转,想起昨天他的话,算是明白他这兴奋从何而来。
她也不说穿,继续问道,“然后呢?”
“我很开心!也很满足。”
他一双黑眸晶亮,胸膛也带上起伏,亢奋溢于言表。
只是一想到稍后就见不到她,他又耷拉着脑袋。
“……看在我即将离开的份上,我能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吗?你能不能陪我到下个城镇?”
一句话慎之又慎,听得秦烟蹙眉。
因为自己,他真的变了许多。
以前他心随意动,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从不会考虑她的感受。
如今一切颠倒,他变得如履薄冰,这样的他,很难再和最初的人联系到一起。
殊不知,宁枭见她这般,下意识以为她不愿意。
当即苦涩道,“我也没什么资格提要求,你不想的话——”
“可以。”
“什么?”
秦烟望着他,定定地开口,“不止是下个城镇,下下个、之后的每一处,我都陪你去。”
话音落下,宁枭久久不曾开口。
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可对上她带笑的目光,他又产生了怀疑。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的意思是……”
“我陪你去北漠。”怕他不懂得,还补充了一句,“若你不介意,往后每一天,我都会同你一起。”
宁枭彻底沉默了。
此事是云知行开的头,但她却不知道宁枭的意思。
一直以来,女人对他趋之若鹜,可以说优秀的他身边,并不缺乏女子喜欢。
高傲自负如他,怎么可能甘于同另一人享有她?
从昨晚到现在,秦烟都不相信他会应承下。
可云知行说得那般笃定,就像是认定他愿意且会答应。
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人,秦烟渐渐明白。
她收起低落情绪,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不过是玩笑话罢了,不必往心里去,我送你到——”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可算作玩笑话?”
他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秦烟误以为他是生气了。
“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这才唐突了你。”
“秦烟,什么时候,你跟我也这般见外了?”
“嗯?”
眼前的人脸上看不出喜悲,她忽然不知如何回应。
早在她开口之时,联想到云知行方才的话,他当即了悟。
他缄默的原因并非是在考虑、也不是想着如何拒绝她。
他只是震惊云知行那样的人,竟会愿意与自己‘分享’她?
其实秦烟根本无需问他的想法。
一贯以来,他这颗心扑在她身上,甘愿辞了官不远万里赴京找她。
这便是他的心意。
能守在京城偶尔看上她一眼,已是他所求,遑论一辈子陪在她身侧?
宁枭知道,这种话从一介女子口中说出有多不易。
他们之间早已不能用熟识来形容。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用行动来回应,证明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