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看他整日泡在军营,也不顾及绿映的感受,语重心长劝过他几回。
说秦烟已成过去,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他轻叹一声。
绿映对他的冷淡已经习以为常,知道他内心深处,还是忘不了秦烟。
“将军,今晚可以留下来么?我做了药膳,你多吃些对身体好。”
宁枭放下小鞋子,起身走出,自觉带上门。
“不吃了,军中还有事。”
虽然猜到他的回答,可话真的从他嘴里说出,还是让人不甘心。
她心底嫉妒,面上仍体贴周到,“那,将军便去吧,我一个人也没关系。走之前,你把药膳带上。”
她抚着小腹朝厨房去了,看着稍显笨拙的背影,原本要离开的他又停住脚。
若是秦烟还在,也会这般待他么?
想到她,他眉头一皱。
既然已经放下,为何又要在意?
“绿映姑娘厨艺最是好,将军可有口福了。”
见他留下来,几个仆人也是松了口气。
将军府常年没个掌事的人,如今绿映姑娘有孕在身,处事也得体,很是得人心呢。
“她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这么快便被收买了?”
仆人们不知他话中深意,嘴上还夸个不停。
可听在耳里,他却难受得紧。
明明秦烟事事不如他意,可以说对他一点也不好,为什么还是无法抛却?
比起绿映的贴心周到,他却愈加怀念她的一切。
“哎,将军你去哪儿?”
“绿映姑娘给您取药膳去了!将军您等等啊!”
骏马驰出,一骑绝尘。
接着绿映来了,手上还提着食盒。
“将军呢?”
府里仆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看着空荡的门口,她俨然猜到一切。
心伤之时,食盒忽而落在地上,汤药洒出,狼藉一片。
天气愈渐凉了,朔风从北方吹来,携着寒凉。
快入冬的皇宫中,枫叶凋零,树木染上枯黄。
一到夜里,彻骨的寒浸染宫殿每一寸。
秦烟素来怕冷,椒房殿已开始燃上炭火,分外暖意融融。
夜间,云知行更加有了靠近她的理由。
她尽量贴着里侧睡下,离他足够远。
可是暖意难以到达,床榻里间冰寒。
他总能轻易找到她的位置,一把抱住。
起初,秦烟也挣扎,终是无果。
云知行只是看起来儒雅单薄,衣裳下面隐藏的,却是令人脸红的线条。
他的身材不似宁枭高大强健,却也蕴含男子极致的力量。
她难以挣脱。
他想,自己是喜欢秋日的,兴许再过段时间,也会喜欢冬天。
这样总能名正言顺抱着她。
令人好笑的是,清醒的时候她一直抗拒接触,睡熟后却不自觉往温暖的地方靠。
他尤其喜欢秦烟睡得迷迷糊糊,钻进自己怀中的感觉。
她仍需要他。
这个感知让他心情愉悦。
云知行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白日里,椒房殿怎么用炭火都行,夜里必须都撤走。
秦烟从不知他的小动作,只是迷惑为何今年的秋天比往年更冷,冷到夜间都睡不着。
又是一晚秋夜里。
屋外狂风大作,扇动门框作响。
枯树枝桠的影子落在窗户纸上,像极了精怪。
秦烟靠着那方热源,早已进入梦乡。
暗中,他睁着双眼,眸子晶亮。
静静注视着酣睡的女子,突然生出捉弄的心思。
他往外侧移动几分,被子中间的缝隙渐渐灌入冷风。
感知到冷意的秦烟,不自觉扭动着,直到探寻到温暖的源地,下意识靠拢。
娇躯紧贴着,她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童,微微蜷缩着。
云知行眼底一柔,伸手揽过,两人之间紧密无间。
每日清晨,他不舍离开这方天地。上朝时也会走神,想着她可曾起身了。
秦烟对他来说从不是负担,而是另一种情感归宿。
自从他登基后,凌贵妃便很少露过面。
母子的关系仿佛因此凝固。
一直以来,她恨秦烟的生母,连带着也讨厌秦烟。
可她苦心多年培养的好儿子,竟然瞒着她,跟那个妖女混到了一起,还封她为一国之后!
得知消息后,凌贵妃寝食难安,也找过云知行质问。
可是他态度坚决,说什么也非她不可,为此还遣散后宫,荒谬至极!
她气得不行,扬言要断绝关系,以此要挟。
可他十分无谓,并未放在心上。
凌贵妃难以拉下面子,干脆眼不见为净,进了庙里清修。
云知行也任她去了,甚至不曾挽留。
正因此,如今宫里,秦烟俨然是话语权最大的女人。
即便凌贵妃还在,有了封后那日的杀鸡儆猴,也无人敢说她的不是。
每每想起此事,秦烟巴不得凌贵妃尚在。这样有了矛盾,指不定还有机会卸下这个身份。
期间,她也出宫见过几次付柔,两人却再无法如从前般推心置腹。
因为皇后的身份,她再难有交心之人。
没多久,付柔修书给她,说自己要回南方的家乡,此生再也不会来京城了。
自此,她在京中又成了无聊人一个。
做什么也提不起兴趣,每日做的最多的,便是望着远处出神。
哪怕什么也不想,只是放空。
云知行听宫人说了一切,怕长期下去,她心中郁积,特意天南海北找了许多小玩意儿。
将他送来的九连环扔在角落,秦烟坐在小几前安静泡茶。
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她看在眼里,却难以有回应。
她想,这辈子可能都无法释怀他的决定。
天色渐晚,日复一日,她快忘了今夕何夕。
好像再过不久,便是元日了。
这一年发生太多,她觉得足有半辈子那么长。
往年都是两人一起过,今年虽然还是他,只是再回不到曾经的无忧无虑。
正出神间,恍惚听闻殿外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她侧耳倾听,短促的声调传来,不知是什么发出的。
难得起了好奇心,她起身出了大殿。
离得近了,那声音又大了些。
秦烟有些不确定,朝着声源走去。
玫瑰花圃中,有什么正在一下下拱着土。
虽不喜云知行自作主张,在椒房殿也弄了花圃,可到底是她喜欢的玫瑰,仍有几分在意。
走近花圃,一抹纯白闯入视线。
小东西听得响动,警惕回头,跟她对上眼。
肉肉的一团纯白,秦烟蓦然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