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进士题名
作者:贪花好色   范进,求求你快脱下长衫吧!最新章节     
    “末学新进范进,蒙受礼乐之教,幸而有成,故奠嘉菜于先圣孔子。”
    范进从有司手里接过一根芹菜、一把韭菜、几颗红枣,一把栗子,逐一放入一只玉碟中,呈上前,跪拜于先师孔圣泥塑前。
    待得了通赞官的准许,这才郑重献上释菜。
    紧接着,他又接过三樽盛满美酒的酒樽,接连献了三次,这才缓缓起身,整理服饰,行至一旁垂手而立。
    接下来,自然是榜眼、探花,以及其余同年,分别向七十二贤释菜祭酒。
    待到整个释菜仪式结束,一行人才在有司的指引下,依次离开孔庙。
    此时,日已中天,艳阳高照,迎面而来的工部的官员向着他们拱手道贺,遂告知了他们,本次进士题名碑已经刻好。
    范进神色平淡,一应如常,反倒是其余人等,皆是面色激动。
    于他们而言,这可是青史留名的机会。
    读书人一生所求,求财求官求色,到头来求的无非就是流芳千古罢了。
    范进有些不以为然,倒不是他对名流青史不感兴趣,而是他比谁都清楚,若是名流青史这般简单,无数科举前辈们早就不知被世人咏唱多少遍了。
    而事实却是,几千年不断更迭的封建王朝,不知道涌现了多少惊才绝艳的进士。
    然自古以来,莫说是普通进士,即便是历代状元,后世子孙,又有几个耳熟能详的?
    即便是今朝的进士,也早就被雨打风吹去。
    不过,范进也不会泼众人冷水也就是了,这点为人处世之道,他还是省得的。
    拗不过王直贞等人的热情,为免不合群,且左右时间还早,范进便也就随着众人返回国子监,前往立碑之地。
    期间,工部的官员,也在热切地与范进等人套着近乎,毕竟范进几个入了翰林院,起步就是六七品官职,日后潜力更是无法想象。
    而同样的,围在欧阳子士身边的人同样不少,严党一系的人马,全然不吝恭维这位严府的表少爷,不日之后的新姑爷。
    虽说欧阳子士错失翰林,可到底是严阁老的准女婿,以嘉靖帝对严嵩的宠信,欧阳子士的前途自是不必说。
    为官之道,自身努力、政绩自然很重要,但贵人照拂却是平步青云所不可或缺的。
    世间会做事的人有很多,然而官位总是有限,朝廷有人好做官,永远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更何况,大抵是嘉靖帝自觉殿试落了严嵩的面子,把欧阳子士排在了二甲第八位,担心严嵩有什么想法。
    严嵩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为免流言四起,嘉靖帝转头就把严世藩捧了起来,直接将严世藩捧到了工部右侍郎的位子上。
    这可是正三品大员,更别说还是油水十足的工部,随便一个工程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一时间,关于严嵩失宠的流言,尽皆烟消云散。
    徐阶一系的人马,更是差点把牙都咬碎了。
    以严嵩的权势,严世藩说是工部二把手,实则工部的大小事务完全就是严家人说了算。
    这就意味着,六部之中,又有一部落入严党手上。
    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欧阳子士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工部官员们眼中的香饽饽。
    毕竟上官的小舅子不巴结,说尽好话,回头被穿小鞋怎么办?
    严世藩可不是什么心胸大度之辈,若是被记恨上了,顶上乌纱,身上官服还能不能保全都犹未可知。
    “这欧阳子士未免也太张扬了。”王世贞摇摇头,低声说了一句。
    其父王忬已经离开了督察院,巡视浙江及四府,看似大权在握,实则远离中枢,故此王世贞说话,已经不如此前那么底气十足。
    范进安慰了一句:“好了,一切还须往后看。”
    “范世兄说得在理,王世兄不妨看开些。”
    张四维主动凑上前,劝慰了一句。
    科举的荣耀已经是过去式了,排名高下早已尘埃落定。
    但对于他们这一届新科进士而言,新的征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开启。
    与其纠结于过去,倒不如认真筹谋一番,接下来的路究竟要怎么走。
    不过,无论是范进还是张四维,俱都没有替王世贞担心。
    王忬作为太仓王家的旗帜人物调离中枢,提督地方军务不假,但又不是彻底倒下了,短时间内还不至于人走茶凉。
    有王忬留下的班底,王世贞这个翰林院检讨,在未来一段日子,应该可以当得很安稳。
    说话间,一行人便来到进士碑前,只见这进士碑足有近三丈高。
    下意识地,几乎每一位新科进士都在寻找着自己的姓名,唯恐有所遗漏。
    待看到自己的姓名之后,又不免心中一阵畅快,面上流露出自豪的神采。
    仿若此时此刻,他们便已俱都流芳千古,彪炳史册。
    范进兴致缺缺,志不在此,他的目光径直落在崭新进士碑附近的其他碑文之上。
    入眼所见,周遭的碑文,由于天长日久,风雨侵蚀,早已字迹模糊,斑驳不堪。
    更有少数几座碑文,已近倾颓,一应字迹,全然消退。
    由此可见眼前所谓的名流青史究竟是何等的虚无缥缈,到头来,终究是镜花水月,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
    铭刻在碑文之上的,迟早会被遗忘,唯有铭刻在心灵,才能永不褪色,永不风化。
    观阅完进士碑,推掉一应吃请,范进直接乘坐马车回了范府。
    碰巧魏好古也在,范进不免问及花露水工坊的进度。
    自从入京以来,花钱如流水,范府早已入不敷出。
    偏巧又是刚开春不久,庄子上还没有什么粮食瓜果产出,无法填补账上的窟窿。
    周师对他恩同再造,总不好再因此等些许小事,骤然打搅。
    魏好古挥了挥手中羽扇,淡笑道:“范兄请放心,最迟五月初,花露水工坊便该当有所产出。”
    范进闻言,心下稍定,五月虽不是花露水的旺季,但新产品面世,总归需要一段时间发酵口碑。
    届时,当不至于错过酷夏这一传统的花露水销售旺季。
    一念及此,范进不由大为感慨,“有好古你替我操持一应俗事,总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