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凉恍惚了一下，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涉入湍急的河流，才意识到，快两年了。
    那个小顾听雪已经长大成一个跟他一样高的少年了。
    而顾听雪走到一半，果然也出了状况，只见他的身子突然一趔趄，在三人紧张的目光中，他似乎踩到了水流中断崖式的低洼，整个人猝不及防的跌进了湍急河流。
    “顾听雪！”
    萧凉瞳孔猛缩，声音猛然紧张起来，立刻就准备飞过去。
    楚黎拉住了他，“等等。”
    “等什么……”
    归清羽在另一边也拉住了萧凉，往后面示意了示意。
    萧凉扭头看见那些鬼新娘们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揣起了手，尽管她们的婚服下依旧在漫出沉沉鬼气，此刻却异常端庄的站在原地，没有起初那蠢蠢欲动的暴躁模样。
    似乎是在因为有新娘正在沐浴净身而保持静默。
    鬼新娘们安静下来是因为顾听雪在走程序。
    而楚黎和归清羽按兵不动是因为除了沐浴净身，之后还要“拜娘娘”这一环，所以他们觉得顾听雪处境可能没那么糟糕。
    但萧凉可安静不下来，咬牙吐出了几个字，“顾听雪最好没事。”
    片刻，血水般沸腾的河流突然朝着顾听雪落下那一块地方迅速的聚集，似乎那里有一个出水口。
    在哗哗的的声响之中，血水快速的干涸，露出了下面的河床。
    或洁白、或姹紫嫣红的花朵铺满了湿软的泥土，但更让人注目的是，在河床上有许多人类的骸骨，没有完整的，看似生前受到了极大的磋磨和痛苦。
    有的骨头和最初的头颅一样，还在“吓——吓——”的，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那些骨头的眼眶、骨缝，冒着漂亮的小花，这些漂亮的事物下面汲取的都是残破的骨头，或许之前还有血肉。
    三人匆匆扫了一眼，就迈步进去。
    顾听雪呢？
    顾听雪那么大一个人呢？
    怎么在河床上不见了？！
    萧凉紧紧捏着的指节隐隐泛白，忍耐快到了极限。
    但突然，洞穴前的黑雾消失。
    一袭白衣的顾听雪背对着他们出现，他的脚还保持着踹飞了什么的动作，似乎察觉到黑雾散了，猛的收起来，转过身来。
    出乎意料的，他身上并没有那一席婚服，而是原本的那白色劲装，根本不像从水里出来捞出来的人一般，只有发尾微微的濡湿表示着刚才顾听雪确实下过水。
    沐浴净身，换礼服。顾听雪是从头到脚都跌入河流中，到这个程度，还真算得上某个意义的沐浴净身，但礼服呢？
    萧凉没空想这么多，忙问，“顾听雪！你没事吧？”
    顾听雪站在洞穴的入口，他眼睛都不眨的说，“师兄，嫁衣，跑了。”
    跑了？跑了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
    嫁衣跑了？那个嫁衣是活的？
    三人见到安然无恙的顾听雪内心轻松喜悦一闪而过，不管如何，只要人没事就好。
    但既然程序没完成，他们也没忘记身后那跟着他们一起下河床的鬼新娘们！
    鬼新娘们似乎也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黑雾散了，但是“新娘”却没穿婚服，也没戴红盖头。
    最前面跟着的几个鬼新娘踏进干枯的河床，却僵在原地，跟玩木头人时候被喊了“一二三，不许动”般，僵滞在了某一处动作上。
    三人缓缓地往岸上走，靠近顾听雪。
    河床之上，那些长出花的骨头似乎因为鬼新娘们靠近，得到了鬼气的滋润，纷纷开口，惨叫咒骂——
    “救……救我……吓……吓……”
    “姚悠悠…贱……人，你，不得、好死。”
    “放过，我吧……呜呜呜……”
    归清羽推了前面的楚黎一把，说，“走！”
    几人纷纷进入洞穴。
    洞穴里面的情况无比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归清羽下意识站第一个，但被顾听雪拦住了，“小师叔能看见路吗？”
    归清羽沉思了一下。
    顾听雪说：“我来吧。”他自然的牵起萧凉的手，“我们最好手牵手不要走散。”
    归清羽想到刚才顾听雪拿着嫁衣去沐浴净身，猜测或许是因为这样只有他能看清楚路，所以也就没有多在意，点头，主动走到了最后面。
    萧凉要去牵楚黎的手，顾听雪似乎没想到这一茬，琉璃色的眸子盯着萧凉的手，看着楚黎缓缓也伸出手……
    他举起和萧凉牵着的手，“等一会，我们换个方式如何？手牵着手等会也不好战斗。”
    众人看他。
    顾听雪召出灵剑，“互相拉着前者的武器如何？”
    众人点了点头，他们也不是胆怯之辈，而且洞穴中不知何等危险，不能第一时间战斗是有点麻烦……
    嗯，就是又不会牵的很紧，不知道松个手能耽误个什么时间。
    楚黎伸出手抓住了萧凉的剑柄，而归清羽也在最后拉住了楚黎的萧。
    四人一前一后的进入了洞穴之中，修士五感十分强悍，而到了这里面，却似真的伸手不见五指，连脚下的路也看不清，若是有敌人袭来，真可谓瓮中捉鳖。
    走了一截路，楚黎突然开口，“什么东西一直在我身边？”她有些不安的动来动去，下意识寻求最近的萧凉，“萧凉，你感觉到了吗？”
    萧凉什么都没察觉，自然回答了没有。
    归清羽在后面二话不说，一记灵力暴扣过去，打在石壁之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一点声响都没有。
    楚黎似乎很想摸摸自己被不知名的东西拂过的脸，但最后，她还是没放开手。
    洞穴里面只有顾听雪能看见路，如果真的有妖孽，她放开了萧凉手中的降霜，中了怪物的圈套，迷失方向的话，也会连累小师叔。
    “可我真觉得有东西……它一直摸过我的脸，是触须？还是鬼？”
    萧凉闻言，问顾听雪，“你看得见吗？”
    顾听雪看见了刚才被自己一脚踹飞的婚服不知何时又回来了。
    红盖头里顶着珠翠，往下是华丽的婚服，然后再下面绣花鞋，但里面是没有人的，极其扁平。
    按照着穿戴顺序悬浮在空中的，只是一套嫁衣，悬浮在半空。
    衣摆和绣花鞋垂在楚黎身侧，此刻正紧紧的贴在楚黎身边，衣摆不时抚过楚黎的身体，似乎很想把自己套在楚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