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听到雅威说后悔了的时候，耶和华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绝无可能。
    他是神，而神永远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可在雅威继续说下去后，他罕见地沉默了。
    水晶天里的大圣堂一如既往地庄严肃穆，但端坐其中的神明指尖却摩挲着御座的扶手，思绪的不平静显而易见。
    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
    雅威就像是他照着的一面镜子，将他的内心潜藏的念头都剖开了揉碎了再放到他面前，说的每一句话都正中他眉心，再联系到雅威口中的路西会用死来摆脱你……
    神明一向没有波澜的金瞳深处浮现一抹犹疑。
    他……真的能面对和路西永不再见的结局而不后悔吗？
    没听到耶和华的回答，雅威心里便初步有了判断。
    耶和华犹豫了。
    他想了想，将自己的一段记忆分享给了耶和华。
    尽管于他而言，至今回顾起这段记忆都还会感到痛心，但为了自己半身能少走一点弯路，他还是忍着难受将大圣堂里发生的某些过去同步给了耶和华看。
    一向光明圣洁的大圣堂染上了一丝灰暗。
    耶和华恍惚间，看见黑发的堕天使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面容平静地宛如在做一场美梦，但只有他才知道，无论他再唤多少次堕天使的名字，堕天使也不会醒来。
    直到金色的神血一次又一次顺着神明的嘴角滴落，在水晶天的光辉下闪烁着哀伤的光芒，堕天使也依然无声无息地闭着双眼……
    仿佛再也不会笑着唤他一声“吾神”。
    耶和华不愿看见这样的结局。
    神明指尖骤然捏紧，逐渐泛起一抹难以忽视的白，看得创世之书一阵心惊。
    上帝……看见了什么？
    作为神明的伴生神器，创世之书还是第一次看见上帝如此剧烈的负面情绪波动。
    就连被路西菲尔认为亚当是他儿子的时候，上帝也没这样面色难看啊！
    “看来你想好了？”雅威和耶和华说话的同时垂眸看了路西法一眼，因为此时撒旦的手慢慢覆到了雅威的腿上，路西法掌心的热量传来，引得雅威不自然地抖了抖。
    有点痒，又有点热。
    刚从回忆里走出来的耶和华：“……吾自有决断。”
    他虽然确实想如雅威所说去找路西菲尔，但高傲如他，怎么可能当着雅威面说他回心转意了。
    但雅威对他何其了解，当即就明白耶和华是打算来一场地狱之行了，便道：“那就、好……”
    语音对面的雅威语速突然微微加快，然后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就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不让他专心的事一样。
    不过被半身回避了的耶和华并没有多想，他银白色的睫羽微微抖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身处地狱的路西菲尔上。
    半晌，神明从御座之上走了下来，亲手推开了大圣堂的殿门，踏入了三界之中。
    银发披散在他的身后，雪色的衣袍随风飞扬，如绽放的水晶花一般不染尘埃。
    他一贯是如此，喜好光明，厌恶黑暗。
    但今天神明的视线投放到了地狱，跳过辣眼的恶魔和魔女，直奔地狱之主所在的万魔殿。
    他看见了正在小憩的路西菲尔，堕天使不再绚烂的黑发长及膝弯，撑着脑袋休息时刚好有一两缕落到了地上，耶和华用神力将其轻轻捞起，金瞳中的冰冷逐渐被浮动的感情所替代，他确定了一件事——
    他果然还是喜欢路西。
    就算路西菲尔变成了他最厌恶的黑色堕天使，他也生不起半分恶感，甚至因为路西菲尔的缘故，耶和华头一次觉得黑色……也不是不能令他感到顺眼。
    只要是在路西身上，什么颜色都好看。
    那既然是为了他最宠爱的天使，去一趟地狱又何妨？
    想到雅威给他看的未来，耶和华金瞳里闪烁着光彩，足以证明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绝不会让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再次上演。
    “上帝，您要去地狱吗？”创世之书追着耶和华的脚步，一起飞出了大圣堂。
    不远处的法则暗暗睁开了一只紫色的眼眸，默默注视着上帝的背影，似乎从中看到了某些神明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未来。
    祂将其判定为有利于世界的延续，故不出声干扰神明的决议。
    面对创世之书的问题，神明微微颔首。
    创世之书臭屁地挺直了脊背，它就说吧，上帝肯定还是要去地狱找路西菲尔的。
    它的判断准没错。
    耶和华抬起脚尖踏过虚空，瞬息之间，水晶天已没了神明的身影。
    “路西，别闹。”另一边的雅威飞快地斩断了和耶和华的通讯，及时抓住了路西法不安分的双手，微微一瞪。
    他还在和耶和华说话呢，路西就到处乱摸，非常影响他的状态！
    已经经历过不少情欲的雅威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洁白如纸的光明神，现在面对路西法的挑逗，他自然而然地就会产生些以前没有的反应。
    这令雅威稍稍有些烦恼。
    只有他和路西法在倒还好，但若是让耶和华发现，雅威拒绝考虑这个可能。
    银发神只幽幽地看向路西法。
    “下次不许……”打扰他和耶和华的对话！
    雅威的未尽之言被突然用亲吻堵住他的嘴的路西法吞入腹中，撒旦舔了舔雅威的唇角，将被吻地呼吸急促的雅威放开，手上直击重点，鼻尖贴着银发美人脸颊，似撒娇般地道歉道：“我知错了，雅威原谅我可好？”
    “……好。”雅威微微喘气，凝视着路西法眼里的笑意，在美色诱惑之下飞快地就答应了。
    众所周知，他对路西一向没有抵抗力。
    腿心的温热逐渐明显。
    “快些……”银发美人小声催促。
    密密麻麻的痒意攀上雅威全身，他快忍不住了。
    此时此刻，路西法忽然用最孺慕最恭敬的嗓音在雅威耳边说道：“遵命，吾神。”
    就像是曾经的炽天使长还站在御座之前时的声音。
    雅威呼吸增添了热度，只感觉头晕目眩，这种情况下就不要唤他“吾神”了啊！
    路西法感觉肩上搭着的力度明显加重，无辜地眨了眨眼，又唤了好几声。
    他还是喜欢雅威现在的反应。
    比给耶和华看记忆时的落寞神色强多了。
    路西法当时自然不是因为突然来了兴致才出手影响雅威和耶和华的交流，而是因为他不想再看雅威陷入过去的悲伤之中。
    他就在这里，就在雅威的身边。
    他的爱人怎么能在他面前难过呢？
    路西法找了一个最快的法子，将雅威从那段记忆之中拽了出来。
    效果斐然。
    你看，雅威果然没有再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之中，而是红着眼尾在路西法耳畔低声命令他停下。
    路西法表示……他可不是以前那个将神谕奉为真理的炽天使长。
    有的时候，神谕只不过是情趣罢了。
    这一个下午，耶和华有了最终的决定，雅威和路西法……也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