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领了旨意后,朱翊钧让他立即出发。
并抽调百余名锦衣卫一路护送前往济南府,到了之后,巡抚,布政使要代天子训责。
天子训责,就相当于后世的内部通报了。
情况是很严重的。
巡抚,布政使得到训责之后,能不能保住此时的官位都是两说了,以后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而山东学政,直接抓了。
这是他这个板块上出的问题,他需要负主要的责任。
海瑞从乾清宫中出来,便直接回家告别。
一路上,海瑞都是忧心忡忡的。
读书人搞出来的这些事情,太恶心人了。
不仅恶心朝廷新政。
而且隐射皇帝陛下。
海瑞心中也清楚,虽然是让自己前去问责,处理。
可这么大的事情,宫里面一定也会有人过去,到时候,甚至会引发更大的波动。
海瑞回到了家中,收拾好包袱后,便离开了家,一踏出家门,便看到了锦衣卫的车队已经在等待了。
上百名锦衣卫,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一辆马车。
看到海瑞出门,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他朝着海瑞拱手行礼:“下官锦衣卫指挥同知陆元征,拜见海都御史。”
这个陆元征是一个月前,才提拔上来的。
这次,锦衣卫指挥使不在京师,他亲自带队前往山东,可见锦衣卫内部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海瑞拱了拱手,而后,便走向马车。
车队,离开了北京城,直奔济南府。
当然,星夜前往济南的可不止这一个队伍。
锦衣卫指挥使张国之一直在通州。
通州的火器坊已经完工,开始生产燧发枪。
而整座工厂的安保事情,要有锦衣卫负责。
张国之过来就是安排的拱卫部署的。
他在通州最先得到的消息,一面让山东等地发生的事情传递给京师,一面开始交接他手上的事情。
并且让自己的随从亲卫早些休息下。
他有直觉,到了晚上的时候,自己估摸着要得命令。
果不其然,当夜,张国之便收到了冯保的亲笔书信,让他带队立即前往天津,有要事面授。
张国之收到书信后,带着随从,干粮,前往天津卫……
他到了指定的地点后,便见到了冯保。
此时的冯保坐在马车上,脸上有些疲倦,马车的颠簸,让已经五十多岁的他,有些吃不消了。
张国之赶忙朝着冯保拱手行礼:“冯公公。”
冯保摆了摆手,而后轻声说道:“张指挥使,你带人快马加鞭,前往曲阜,将衍圣公带到济南府去,要注意方式,不要太过声张,弄得人尽皆知了,你们快一些,我跟海瑞慢一些,到了济南之后,我要见到这个衍圣公。”
“衍圣公?”
“对,你不也是山东人吗,当年不也读书想走科举,给你个机会,让你会一会衍圣公……”
张国之领命之后,而后,带着人直接赶路,直奔淄博圣地……
……………………
即墨。
是一座老城。
战国时期,即墨城是一个富庶繁华可与齐国都城临淄媲美的地方。
学宫,位于县衙前十字大街东端路北,原西邻圣庙,是大明朝官学所在,初建于南宋咸淳六年,历经多次修葺与扩建。
这座学宫离县衙并不算远,平日里很是繁华。
阳光暖暖地洒在古老的即墨城,即墨县衙那威严的大门在白日里静静矗立着,门口的青石板路被照得泛着光亮。
宁静,繁华,与世无争的气息充满在这座古城之中。
然而,宁静却被一群学子的举动生生打破了。
两个学子,神情肃穆,抬着一个火盆,火盆中的炭火正在慢慢的燃烧。
带着几十个官学的学子,从学宫出来,直奔县衙。
众人鱼贯而行,身后每个人的手中都端着一大叠泛黄的书。
那火盆里的炭火正烧得通红,隐隐散发着逼人的热气。
他们就这般径直来到县衙门口,停下了脚步。
没有一人言语,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固了一般。
来往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都不由驻足。
而县衙的衙役看到这幕,也是慌的不行,赶忙进去通报老爷。
火盆放下。
学子们还是一言不发。
第一个人将手上的书本,丢进了火盆之中,瞬间燃烧起来……
而后,烧完一本之后,便连带着第二本……
那一本本曾经被视作珍宝、日夜研读的典籍,此刻却被无情地投入到了火盆之中。
火苗瞬间蹿起,吞噬着书页,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县衙门口回荡。
周边围观的百姓们越来越多。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阵阵嘈杂的议论声。
“哎哟,这是干啥呀?咋把书都给给烧了呢?”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是啊,这可不得了,这些秀才学子们莫不是疯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也跟着附和道,边说边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仿佛生怕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孩子。
众人议论纷纷。
县老爷慌慌张张的出来。
看到学子们排着队烧书。
立马脸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
“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
县老爷大声的阻止。
可学子们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还是自顾的烧着书,那里面有很多都不属于他们的。
文的不行,只能来武的了。
衙役们上前驱逐,可面对这帮有学籍的学子们,他们又不敢太过动粗。
再怎么说,这些学子科举之后,都是老爷们,到时候找他们算账,可就完犊子了。
那些学子们,面对前来驱逐的衙役的恐吓声,就如同没听见一般,依旧默默地往火盆里添着书,任由那火苗越烧越旺,直至把他们身上身后所带的书全部烧完。
火渐渐熄灭,只留下一地的灰烬在微风中打着旋儿,仿佛在诉说着这场令人惊愕的变故,而众人依旧围聚在县衙门口,喧闹声久久未曾平息……
县老爷不敢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学子离开。
即墨的书,是上午烧的。
而济南的书,是下午烧得。
仿佛商量好了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济南的规模太大了。
上百名的学子,上万人围观,在府衙的门口,还摆着圣人像,与即墨焚书不同,济南的学子们还高呼:“留史无用,留书无用……”
将圣人的书,先贤的史书,全部还给他们……才算对得起他们。
山东的巡抚大人亲临劝阻,无用。
布政使带兵过来恐吓,也是无用。
学政劝阻,威胁还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