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善于分享,平日里面的话本来就多,但此时的这番长篇大论,与以往朝会上的分享截然不同了。
那个时候,是劝进,劝着百官们勤勉,劝着百官们节俭,劝着百官们做一个心有大爱的人。
言语中的威胁是很少的。
可今日,却不同了。
一言一语。
都是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最后,一句该打的打,该杀的杀,更是让众人听的毛骨悚然。
包括,张居正,海瑞两人。
朱翊钧虽然是年幼登基,但多年间,对自己的要求很是严格。
从小便富有皇室神童的名声,又被世宗皇帝陛下早早的封了皇太孙。
在他登基之后,“管”的事情,并不多。
张居正,高拱,郭朴等人照样能够把内阁的权力放大,主持着朝廷的运转,以及地方政务的治理。
这让所有的官员都认为,陛下这是要效仿我大明孝宗皇帝,以后日子肯定好过了些,百姓们的日子也定然好过了些。
可,他的年龄越来越大……
龙爪也越来越锋利了……
此时,当着内阁臣子的面前,直接说出对百官喊打喊杀的话来。
这哪里是想当孝宗皇帝啊。
这分明就是冲着两个老祖宗去的。
这不又是一个设百官与家奴的天子吗……不过,发明这句话的海瑞,在此时并没有任何的排斥心理,他这些年当的官也大了,看的视角也有所不同,有些官员确实不是玩意,将他们当作家奴,弄不好还真的能大明这个大家治理的井井有条……
虽然众人听着皇帝陛下的话,心中想法,截然不同,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样的。
说的话,也是一样的。
“陛下圣明……”
朱翊钧微微点头,目光从诸位大臣身上一一扫过。
“众臣退下吧。”
“是,陛下。”众人赶忙躬身行礼,而后慢慢的朝着乾清宫外退去。
正当这个时候,朱翊钧又开口喊住了张居正,海瑞两人。
而张四维,申时行,张学颜三人便走出了乾清宫,不知道是心乱了,还是乾清宫的门槛太高了。
张四维竟然摔倒了,皇帝陛下赐给他的锦盒,一下子丢出去好远,他自己也弄得狼狈不堪。
而申时行,张学颜两人走在前面,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
张学颜赶忙将锦盒捡起来,立即看了一眼,乾清宫门前守着的数名太监,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人去看跌倒的张四维,而是都看向了刚刚的御赐之物。
这些钱币上面,可是有着太祖,太宗的坐像啊,要是跌落出来一枚,张四维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而这些太监看到张学颜的目光后,纷纷转移视线。
申时行也快步走到张四维身边,将其搀扶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张大人,快,快起来……”申时行在搀扶张四维的时候,明显感觉出来他的胳膊有着轻微的颤抖。
“哎,老了老了,老眼昏花了。”张四维赶忙说道,随后,整理了一番衣袖:“让二位见笑了……”
“哎呀,天大的罪过啊,陛下的御赐之物啊。”说着,又快步上前,将锦盒从张学颜的手中接过,打开一看,发现钱币被固定在红色的锦盒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三人才一同回转内阁。
一路之上。
张四维都是欲言又止。
想要问张学颜,申时行一些事情,可话到嘴边,总是不敢提及,等到了内阁之后,张四维才最终开口:“二位,这个新政的筹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莫不是就是在我离开京师这段日子,你们才开始筹备的……”
张学颜笑了笑:“筹备也就这些时间,但,在我看来,整个准备应该是从隆庆元年高首辅在时,便已经开始了……”
听完张学颜的话后,张四维只有一个念头。
他被张居正给坑了。
说什么让自己主管开海的事情。
都是幌子。
他是变着法的让自己离开京城,跟他们这几个人腾地方。
可坑了,又等怎样呢……
当下,张学颜只能无言叹息,只寄希望于,那些死硬分子的屁股够硬,腰板硬,他十年寒窗苦读,离开家乡,还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地位,他断然不会成为反抗的主力军,但他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些许的渴望,希望这个新政在调整一下。
张居正的改革,并没有对他们的特权造成致命的威胁,可,特权消失的过程是最痛苦的,即便没有实质性上的伤害,他们也是避而不见,不愿接受。
张四维现在面临着一个选择,是否将今日在乾清宫中得知的消息散布出去……若是散布出去的话,京师的官场必定为之震动,他们也能做好准备,在三日之后,不至于被皇帝陛下,张居正打一个措手不及。
但……今日乾清宫中的人,就这么多。
张居正,申时行,张学颜两个人是制定者,要是想要泄露,早就泄密了,海瑞,海瑞这个人,浓眉大眼的,长得都不是一个泄密的样子,这个消息一旦走漏,陛下必定心中明镜一般的指向自己……
张四维犹豫不定的熬到了下班。
这个时候,张居正还没有回到内阁,听说,中午饭都是在乾清宫吃的……看来,真的要有大动作。
张四维回到府邸后,还是下定决心,明哲保身。
对于新政,自己明面上支持,暗地里面给他们找点麻烦就行了,泄密风险太大了,弄不好一开场自己就要回老家。
当然,这也符合张四维的人设,他若是敢直接唱反调,那他也不是张四维了。
在真正的历史上,张四维在张居正死后,朝着神宗皇帝上奏说:“张居正致征敛无艺,政令乖舛,中外嚣然,丧其乐生之心”,主张为了“固人心培国脉”应立即取消新政。
他当首辅的核心点就是,反对张居正以收服人心,巩固权势。
十八年的改革,也是在他的手中正式喊停。
张四维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是想当缩头乌龟。
可是事情发展的形势,不是他能左右的,他只是一枚较为重要的棋子,而不是下棋的人……
张四维吃了晚饭,为了,让自己的心平静一些,数十年没有兴趣的他,找到了前些时日,刚买来的一个侍女,想要通过一种较为原始的方式,来找寻内心深处的安宁。
可是他老了,无论如何,都难展雄风……
正当张四维苦恼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声音。
“老爷,吏部侍郎冯远求见……”
张四维有些疑惑,这个冯远是他科举时的同窗,又是同乡,在这个时期,便是天然的盟友。
即便自己现在正在办这种事情,听到他来了,还是穿好了衣服,去见他。
在大堂中,冯远正焦急的来回踱步。
而看到张四维到了,他快步迎上,还未见礼,便开口道:“子维兄啊,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张四维赶忙回道,这个时候,他的心里面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
欠的这两天补上,本月的最后几天都争取做到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