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死了累死了。”白芨将最后一针缝完,便瘫坐在了地上。“救命这事,吃力不讨好。”
“多谢先生。”杨景韬抬眼只能看见这人专注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我定有重谢。”
“嘿,那倒不必,虽然你用了我最好的金疮药和止血膏,但外面那人替你付了诊金。哎,你能动了吗?先别动,躺回去。”
白芨慌忙弹坐起来,好在楚小刀听他命令,“别动”刚出口,就将杨景韬给按了回去。
“伤及了脏腑,里面还有伤口,外面的血好止,里面却不行。”白芨凶巴巴的瞪他,“要是里面再出血,我可不会给你用麻沸散。”
看着杨景韬乖巧的神色,他满意的点头。“这练武之人恢复起来就是快啊,你那皮肉,也是弹性正好,等你过几日,便会发现,我缝的有多漂亮。上次有个胖妇人,肚子上全是一滩油,捞都捞不起来。”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白芨此时心情甚好,贴心的给杨景韬盖上了衣物,大手一挥“进来。”
“小公子,你没事了?”邹启看他腹部平坦如初,难掩喜色。“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烦不烦,在外面不准说是我救了他。”白芨皱眉道。
“好好,大恩不言谢。”邹启说着又往床头的方向,想要去看杨景韬。
“别动。”白芨指着那铜盆,里面碗大的一个一块黑色肉瘤,散发出腥臭的味道,“那个有毒,带个远离河水的地方,挖个深坑掩埋了。”
“他内里有伤,现在暂时不宜移动,我这屋子借你躺三日,三日后,赶紧滚,不准再来。回去后多吃点补身子的药,半年内不要与人动武。”
说完便向外走去,看到趴在楚青钺脚上打瞌睡的白色大狗,生气的踢了一脚。
“你走的时候,把这养不熟的东西也带走。他喜欢吃牛肉,嫌麻烦了给他吃肉包子就行,给他搭个棚子,白天他不能见强光,是个夜猫子。”
“给我?”
“对,有人托我帮你养着的,他忽悠我,我给你养了七年。”
楚青钺心中涌上一股暖流,他知晓这是叶怀昭送他的礼物,怕淹没在时光的尘埃里,便托了这脾气古怪的神医。
“我将北戎鞑子的尸体,全送你。”白芨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哼,我还以为他骗我帮他养狗,没想到还真有人来。”说完压低声音说道:“这狗别看着白天病恹恹的,夜里可好使了,只是不知道,你还敢不敢要他的狗。”
“我敢。”楚青钺摸了摸大狗的头,大狗在他掌心温和的蹭了蹭。
白芨又是一脸嫌弃的看了那狗一眼,“蠢货,以后要是遇到麻烦了,就往我这跑,知道吗?”那狗又转头在他腿上蹭了蹭,他这才心情好了点。
“对了,他叫花卷。”
楚青钺叹了口气,“明明娘亲叫闪电那么威风,怎么这孩子….”
白芨冷哼了一声,“闪电那名字是我给改的,因为出生那晚电闪雷鸣的。但你知道他本来给取的名字叫什么吗?叫石头,石头,黑乎乎硬邦邦的石头,我真怀疑什么三朝太师是个白痴,教出来的就这么个蠢货。”
楚小剑非常好奇的朝着楚小刀使眼色,让他看自家公子,楚小刀望了过去,又不解的看了回来。
楚小剑用手指在戳住自己的嘴角,然后往上拉,比了个“笑”的口型。楚小刀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大惊小怪,二公子在京中没有朋友,谁都提防着,只有见到那叶公子,才会带上一两分真心的笑意。
“来,我给你把个脉。”说完皱着眉头,看了看楚青钺的脸色,“你这毒很怪,必死的毒,但却只下了一半的量,怪不得他问我神机引,原来是要给你啊。”
“他,是什么时候?把狗托付你的。”
“七夕节之后。”说完又看了他一眼,“这人也奇怪,就招小孩子和小猫小狗喜欢。”
被称为“小孩子”的楚青钺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但若按照正常时间相遇,他正好和四殿下一般大小,在他眼里,的确就只是一个小孩子。
“好了好了,快要黑了,你赶紧回吧。你那毒伤了眼睛是吧?”
“你如何得知?”楚青钺现在知道这人有几分本事,语气愈发的尊敬起来。
“嗨,你中的那毒,伤脑子,更何况他给你这狗,白天不中用,晚上眼力却厉害的很。”说着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想来是给你晚上找了个伴。”
“快走快走,不然我还要多浪费几个人的饭。”
楚青钺哭笑不得,生平第一次被如此嫌弃。“对了,闪电后来….”
那人神色暗淡了下来,“多半随他去了,闪电是个好狗,可惜也是个笨蛋。他本来把闪电也给我了,但闪电没待几天就跑了。”
“快走,我要在露水上来前去采个药,里面那个大个子,麻烦做个饭,两个人的就行,他还不能吃,我要吃冬菇炒腊肉。你三天后来接他们,给我带点容易存放的肉,还要八宝鸭、醉蟹、鱼羊烩、狮子头。”
楚青钺应承的很干脆,趁着天光尚好,带着小刀小剑便出了乱葬岗。
邹启动作麻利很快便做好了晚饭,也不知是白芨今日累坏了还是饭菜味道好,他一个人吃了足足三碗饭。
“谁?”邹启警惕的转头,快步的走到了杨景韬身边。
“哟,师兄,你这居然有活人啊。”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白芨皱着眉头说道。
“我来看看你。”说完便径直走了进来,眼神在邹启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直接推开了里间的门,看着躺在床上的杨景韬。
此女穿着一身黑色,不似中原的款式,脸上罩着白纱,只眉眼露在外面,眉毛未着色,是自然的黑色,眼睛很大,却没有活泼灵动的感觉,眼角微微的挑起,很有些不怒自威的面相。
杨景韬心中大惊,这双眼睛好熟悉,只不过当年是一身红衣如霞似火,一双美目一瞪,既嚣张跋扈又明艳动人。
“哟,这次终于找到活人剖啦?”一开口,声音低沉清冷,没有她的威压。再看那身型,比她纤细了些。
“我看看。”说着就要掀开他盖住的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