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热气腾腾地面吃完，闻成越主动收了碗拿去洗，苏檀也没假客气说她去洗。按她心里想的，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就洗碗，这很公平。
    收拾利索，去惠春堂换药的伤员们都回来了，曹老大也买到了草料，回来把大黄牛喂得饱饱的，一会儿要靠它拉两辆车了。
    曹月华也收拾好了东西，来时拉了整整两车，回去时连半车都没装够。
    怕藏在地窖的粮食被流民翻出来抢光了，苏檀拿了个两个布袋装了些米面让她们带回去，万一家里没粮食了也能顶一阵。
    曹月华也没过多推辞，这是重要的准备，所以道了声谢就收下了。
    苏檀笑道：“刚来县城婶子也出钱买粮了的，剩下的婶子带回去也是应该的。”这话她是说给其他人听的，免得给一家不给其他的，保不准会有啥闲话传出来。
    闻老太转悠了几圈，偷偷凑到苏檀耳朵边上说她也想回去看看。
    苏檀知道她惦记家里的房子，不让回去看一眼心里总是不安，“那行，那我跟你一块回去看看。”
    老太太腿脚不好使，万一家里有啥地方需要修葺的，她也能搭把手。
    闻老太立马点头，“老三也一块回去，有啥活咱就让他干。”她说着看了眼闻成越，“你能抽得出空回吗？”
    “抽得出，现在事情平息了，我走开一两天不要紧。”他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那妥，那咱现在就走。”曹月华喊了一声，大家就都扶着伤员出去坐车。
    因为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九了，荷花和巧云也想回去过个年再来，苏檀答应让她们一块回，这样三个孩子也得带上，她只得叮嘱他们路上要乖。
    正说着话，就听那边有人道：“曹诚，你婆娘和杏儿呢？这都要走了，又上哪去了？”
    曹诚下意识扫了人群一眼，“刚才还在院子里站着呢，秋霞说要领杏儿上茅房，我想着都在一个院子里，就没多问。”
    “咋了？谁不见了？”苏檀听声儿过来问了一句。
    余氏左右看看，说：“秋霞和杏儿不见了。”
    话音刚落，她心里咯噔一声，“哎呀，她俩该不会……快找快找。”
    眼看都要出发回家了，结果两个大活人不见了，曹月华嘀咕了一句，带着茫然问道：“她俩咋回事？咋好好的就找不见人了？”
    “对啊，我看杏儿这两天的状态也不对劲，总是坐在那发呆，一句话都不说。”苏檀也觉得纳闷，这两人她之前都是见过的，熟悉程度还算可以，不是那种过于内向的人。
    其他人都抿唇不说话，余氏白着一张脸，凑过来小声道：“她俩……被土匪……那啥了。”
    “啥？我的老天爷啊！”曹月华当场就惊呼了一声，捂着狂跳的心口没敢细问，因为曹诚的脸也白了，是那种刹那间就看不见一丝红润的速度。
    苏檀虽然不了解这些事，但听得多了也知道是什么回事，“两人八成是想不开了，她们离开时间不长，对县城也不熟悉，咱们赶紧出去找！”
    听见想不开这几个字，余氏又倒吸一口凉气，拍着大腿道：“天亮那会儿秋霞叫我帮忙照顾曹诚，当时她说要出去上茅房，我还当她是让我在她上茅房的时候帮忙看着点曹诚，没想到……”没想到她是存了心不想跟着一块回村的。
    曹诚那会儿因为药物的作用熟睡，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事，他颤抖着嘴唇语无伦次道：“大家帮帮忙，一定要帮我找到秋霞和杏儿，不管她俩咋样，秋霞都是我婆娘，杏儿也还是我女儿，求求大家了。”他说着就要强撑着跪下磕头，曹老大一把把他捞起来按在凳子上：
    “你就在这待着，我们去找人去。”
    荷花留下看着铁牛和闻家三个孩子，其余但凡能走能动的都出去找人，苏檀交代他们两两一组，半个时辰就回来看一眼，还要记住来回的路，“免得回来时找不到路，遇上没有把握的地方就回来喊人，不要贸然行动。”
    话音落地，所有人分成两波，一波从后门出去分左右两边寻找，一波则从前门出，也是分成左右两边寻找。
    闻老太和曹月华一组，出了门就沿街找人，闻成越回头看了眼，快步追上苏檀，“我去县衙找千户大人，请他允准我手下的士兵来帮忙。”
    苏檀一边快步走，盯着左右路过的人群，“能行吗？这毕竟是私事，千户大人能同意吗？”
    “我去试试。”闻成越应了一句，让她先沿大路找，“不要去偏僻巷道，我很快就来找你。”
    “知道了，你快去吧。”苏檀扬了扬手，觉得快走还是太慢，干脆撂开腿跑起来。
    祸乱昨晚才平息，哪怕过了一早上，路上的行人还是没恢复到之前的数量，属于一眼就能毫无遮挡的看出老远。
    她知道张氏如果真的要带着女儿寻短见，肯定不会选择人多的地方，那种无人的小巷是最好的选择。所以遇见个巷子她就拐进去看看，再喊几嗓子没听见回应就退到主街接着找下一个巷道。
    只是县城里长相差不多的巷子太多了，都快到约定回去的时间了，苏檀才找了六条巷子。
    眼瞅前面又有个岔路，苏檀快步跑过去，巷子入口处不足两米宽，左右都是别人家的后墙。她心里打了个突，直接撒丫子往里面跑，绕过一个小拐角，一眼就看见吊在歪脖子树上尚在小幅度挣扎的两人，脚边还倒了个缺腿的烂凳子。
    “握草！”苏檀来不及震惊，迅速跑过去抱着杏儿的双腿给她支撑。她挣扎得厉害，苏檀手上不好使劲，干脆蹲下身抱脚，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劲慢慢站起来。
    幸亏杏儿的体重轻，她这么一使力，杏儿的上半身一软，脖子直接滑出绳套，整个人往后仰倒摔在地上。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苏檀直接重心不稳，跟着跌倒在地。
    她没敢歇气，也没去管杏儿，腾地一下站起来就又去抱张氏的脚。
    只是张氏到底是有点年纪已婚妇人，体重比杏儿重的不是一星半点，哪怕苏檀使出浑身力气也只能支撑她脖子稍微松了点，但还是掉不下来。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苏檀闭着眼咬紧牙关，把全身力气都放在两只胳膊上，不敢松懈一分。
    但她也知道这种偏僻小巷平时没什么人经过，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那不如蚊子声大的求助能被人听见。
    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回应，苏檀已经没力气的时候，忽然觉得手上的重量轻了很多。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厚实的胸膛，胸膛的主人正是去求助的闻成越。
    来不及问他怎么会找到这，苏檀赶紧和他两人合力往上抬，张氏才身子一软从绳套上滑下来。
    苏檀颤抖着手摸了摸她的鼻息，已经处于十分微弱的状态，于是双手重叠在张氏胸口使劲按，同时指挥闻成越，“把她脖子摆正，你去看看杏儿。”
    闻成越去探了鼻息，杏儿正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或许是因为疼痛的刺激，她的喘气速度很快。
    “还活着，我出去喊人，你等等我。”他飞快往巷口跑，而苏檀还在做急救。
    终于，在她卯足力气捶了几下胸口后，张氏突然呻吟了一声，意识到自己没死，她缓缓睁开眼，被为母的本能支配着偏头看了看杏儿的方向。
    看见这一幕，苏檀才狠狠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所有后怕袭上心头，忍不住眼酸。
    幸好她来得及时，幸好她违反约定时间坚持找完这条巷子，要是她来晚一步，或者惦记约定时间掉头就走，那这母女两人此刻已经在阎王殿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