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加固过的板车拉了七八个人,位置还余下不少。每家也都出了个家属跟车去县城,不论是抓药还是给钱都不用别人帮忙。
杏儿受了刺激一直不说话,也不愿意离开张氏,张氏只好带着她一块去。只是衣裳换成了破破破烂烂的,脸上被抹了些锅底灰,连头发都特意给弄乱了。
一路上,几个家属轮流拉车,剩下的人就在后面推着,小心翼翼地颠簸着往县城方向去。
……
与此同时,县城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在苏檀看到那些挎刀的衙役往城门方向跑时,城门方向也有人往这边跑,边跑还边喊杀人了杀人了。
苏檀没敢出去露面,只躲在二楼的窗后盯着外面的动静。曹老大等人也拿上了斧头和砍刀,分别守在后院和大堂。
城外,一些听闻流民匪寇来袭的乡民没来得及躲进县城,被大队伍给堵在了城门外。
挎着刀的衙役和城门守卫站在城墙上大声喊话让他们不要再伤害平民,但杀红了眼的流民们半点不听,依旧拿着抢来的刀枪棍棒攻击普通百姓。
因为距离太近,怕贸然开门接百姓进来会被流民土匪钻空子,所以城门也一直没敢开。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县令崔大人得知后下令让衙役和守卫打开城门,出去护着百姓撤退进城,把流民土匪先挡在外面,等候支援。
于是关闭了半天的城门再度被打开,一瞬间,乌泱乌泱地普通百姓争先恐后往里挤,根本没给守卫们出去的空间,就这么被活活堵在了门后。
人越挤越多,城门也越挤越开,尽管守卫们已经在努力控制秩序,但大惊失色地百姓们还是莽着头,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地往城内挤。
外围的流民土匪们眼见守卫出不来,便更加肆无忌惮,竟收了刀枪,冲过去和普通百姓一块往城里挤。
有跑得快的百姓进城后就开始狂奔,边跑边大声喊流民土匪进城了。
苏檀远远地听见动静,迅速下楼和曹老大等人一块守在门后。
临街商铺全部关了门,外面只有人奔跑的脚步声和吵嚷声。
突然,一只大手拍上门板,大堂里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曹老大刚想出声呵斥,就被苏檀一把拉住,用眼神示意他别出声。
几息后,拍门的人跑开,紧接着就是骂人的声音。
从辱骂的语言和程度来推算,大概率是闯进城的流民和土匪,在追逐中被人给跑掉了,所以才发怒骂人。
好在骂归骂,倒是没见血的。
直到辱骂声彻底跑远,大堂里的人才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闻老太就踉跄着从后院来到大堂,低声说:“后院有人敲门哩,我不知道是谁所以没敢开。”
苏檀和曹老大对视一眼,二人一起往后院走。
果不其然,刚出了门槛苏檀就听见一丝细微的动静。她蹑手蹑脚走到墙根下,然后慢慢挪到门后,直接把菜刀从门缝处捅了出去。
然后刻意哑着声音道:“滚,再敲老子就剁了你。”
外面的人显然是被吓到了,空气寂静了片刻,外面又有声音响起:“苏掌柜,是我,你先开开门让我进去再说。”
“高秀才?”听见熟悉的说话声,苏檀怔了一下,本来不想开门的,但念着外面不安全,她还是招呼曹老大过来,两人合力把门后的杠子给撤了。
门开了条缝,熟悉的人间带着歉意探进来,“苏掌柜,是我。”
“我知道是你。”苏檀翻了个白眼,一手把人拽进来,刚要关门就听高秀才又道:“别别,先别关门,我爹娘还在外面……”
“……这么危险的时候你带你爹娘跑出来干什么?不知道外面都是流民吗?”苏檀咬牙切齿地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急忙又把后门打开。
门外,高老汉和高老太互相搀扶着靠墙站着,苏檀左右看了下没见巷子里有人,才招手让老两口进来。
重新关上后门上了杠子,高秀才明显吐了口气,神色也松弛了几分,解释说家里实在不安全“那一带人本就多,我家院墙和门也腐朽了,想着店里人多,而且门窗都是加固过的,才……”
“才想来这避祸是吗?”苏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头打量高老汉和高老太。
有日子没见,高老太的身形又佝偻了不少,而高老汉则是一脸歉意,对自己一家人的到来对苏檀造成的困扰很是不好意思。
苏檀确实是觉得有点被打扰了,但人来都来了,她也不能再给赶出去。瞧老两口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万一迎面撞上流民土匪,那阎王爷又得在生死簿上多勾两笔了。
她抿了抿唇,道:“在我这避祸可以,但我瞧着你们是没带粮食的,我这粮食也要供养两家人吃喝,所以日常就只有稀粥,菜也是菘菜和萝卜,没别的可挑。”
听到苏檀愿意收留他们一家三口,高秀才激动地就差跳起来了,“我们不求好饭好菜,能有口粥吊命就够了。”
“对,苏掌柜能给口粥就足够了。”高老汉也很激动,他原本没想着苏檀会同意收留他们的,毕竟说穿了也只有儿子做工的这一点点雇佣情分,对方不收留他们也是情理之中,没得什么好抱怨的。
“先别急着高兴。”苏檀压了压手,“我这没有多余床铺,你们留下只能打地铺,且高秀才夜里也得跟我们一块轮流守夜。”高老汉就不用了,看着一把年纪了,别再因为熬夜熬出毛病来,那麻烦就更大了。
“行,我能守夜。”高秀才还是一口就答应下来,这时候能有个安身之所就是天大的好处了,况且守夜也是守着爹娘,他肯定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