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大顶着寒风哆哆嗦嗦回到家,天都快擦黑了。
打着摆子进了院门,曹老大把空筐子一丢,接过婆娘递过来的温水喝了几大口。
“老二跟他媳妇呢?”
“明儿巧云要回娘家,两口子在屋里收拾东西哩。”
“哦,那不喊他们了。”曹老大瞥眼蹲在墙根底下的曹耀祖,“走,进去说。”
掀开帘子进了堂屋,三人围在桌前,曹月华都急得不行了,直问他买卖好不好,闺女咋样之类的。
曹老大吊足了胃口,才慢慢把他白天的所见所闻说了,“我看那买卖简直红火的不得了,人多的嘞,比曹义回来说的场面还大,荷花瞧着是累了点,但人足足胖了一圈,精神得很。”
曹月华这下也放心了,横竖她们跟闻家关系不错,再怎么都不会苛待了荷花去。
她略坐了一下,道:“那你先歇着,我去给你热饭去。”
“不忙不忙,”曹老大一把拉住她,神秘道:“我这还有两件挣钱的好事哩。”
“啥好事?”曹月华一下就来了兴致,撺掇着叫他赶紧说。
“侄儿媳妇说叫我牵个头,统一收菜……又叫你抽空去城里一趟,要教你做劳什子酸菜,她铺子里要收……”
曹老大一边回忆一边说,啰啰嗦嗦半天才总算把事说清楚了。
曹月华喜上眉梢,一拍大腿道:“没问题,我别的不行,料理吃食还是有一手的,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庄户人家找个挣钱的营生不容易,“难为侄儿媳妇想着咱们的好,咱得把这事给她办的妥妥当当的。”
曹老大咂吧了几下嘴,感慨说:“不仅想着咱的好,她还嘱咐我说去村长跟前过个眼,免得人心里不痛快。瞧着不大个年纪,想事情忒老成。”
“能不老成嘛,侄儿媳妇本来就是地主老财家的小姐,人家啥事没见过,你当跟咱似的,一辈子都没做买卖的头脑。”
曹月华越说越高兴,在堂屋里一圈一圈地转,“这事也简单,明儿你就去村长家跑一趟,顺便把我的户籍带上,咱早点把这事定下来。”
“妥。”
于是第二天,曹老大就又跑了一趟曹水旺家。
他没说是苏檀指点他这么干的,只说跑了一趟才晓得这么着不成体统,也想给村里人出份力,以后就由他统一收了统一给送去,也省得别人跑这一趟了。
曹水旺也明白其中的关窍,正如苏檀所说,乡下人家谁没点吃不完的菜,单独为了那点东西办个过所还得搭上车钱,怎么都是不划算的。
没看自从闻家的搬走了,村里人想挣那点子钱都没个门路了,巴巴儿送去镇上卖,可镇上除了大集日,其他时候能看见几个人?
所以他直接道:“那这事就交给你了,只一点,你可得把这事儿给办好了,别败了咱曹家的名声。”
“那不能够。”曹老大知道他不阻拦,心里也松了几分,连声保证说会好好干,“就是这当中多少得分润我些做车马费,免得……”
曹水旺压了压手表示明白,“你帮了这忙,与你一些是应该的,这事我同他们说。”
“那行,那这事就拜托村长了。”
“好说好说。”曹水旺不介意帮这个忙,他家也有吃不完的萝卜,能帮着把这事办成了,他家也能沾光销出去一些,总比烂了的好。
曹水旺办事效率很高,往里正家跑了一趟送去曹月华的户籍后,回来他就挨家挨户喊了人,说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整个榆树村本来也没多少人,大冬天的又不爱动弹,就每家每户出个男丁来听一耳朵,回去再转述给家里的婆娘。
等人都差不多了,曹水旺清清嗓子,高声道:“是这么回事,闻老三家媳妇这不是进城做买卖去了,说是缺菜,回头你们看谁家有吃不完的就拿出来,由曹老大收了统一给送过去,你们看咋样?”
能咋样?
那肯定是好啊。
自从闻老三家的开始收菜,村里谁家没去卖过?眼瞅着地里的萝卜都要收了,嘿,人走了。
这可着实低落了好一阵子,拉去大集卖吧,庄户人家都不缺这玩意,蹲一天都卖不出去二斤。
送县城去吧,又是过所又是车钱的,不划算。
现在有人统一收了,他们只需要坐家里就能把钱挣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呀。
“村长你先等等,我回去把我婆娘喊来,她晓得家里有多少萝卜。”
“我也去喊人去,顺便让她提一筐过来,我家今年的菘菜长得可好……”
于是不到半个时辰,曹水旺家的院子就站满了拖着筐的男女老少。
曹老大捏着炭笔写写画画,他不识字,只能用最原始的笨办法——当面结清。
当然了,分润给他一部分的事也是村长提过的,大部分人都同意,毕竟人家帮了忙的,怎么都得分个一文两文的。
也有不乐意的,不是因为不想给劳务费,而是自家吃剩的菜不多,本来就卖不出几个钱还得分出去一小半,不大划算。
对此曹老大也不介意,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嘛。
整整一天,收来的菜就有好几大筐,还是精挑细选过的好品相。
曹老大喊来两个儿子帮忙抬回去,又着急忙慌地去借牛。
他家有车没牛,从邻居家牵了头大黄牛来,作为报酬,邻居家的劳务费就不用给他出了。
夜里两口子坐在床上,曹老大掰着指头算他该得的劳务费,算来算去这一趟都能挣将近三十文。
就这还是同村不好压价,往后要是去邻村收了,他还能压压价格,多挣点劳务费,想想就心里高兴得冒泡。
曹月华则是捧着热乎乎的过所,畅想她腌的酸菜该是个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