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欧允棠简单收拾了一下,并没有梳辫子,而是梳了个高马尾,留了刘海,穿了身运动服,套上白色的运动鞋,抱着小宝出门。
小宝穿着大红色的外套,竖着两个冲天辫,每一根辫子上都系着红绸带,小哪吒一样威风凛凛。
“妈妈,巴巴巴巴……”
又是一串儿婴言婴语。
她比莫悍山和欧允棠还着急,小身板使劲儿往前探,小手捏着一片饼干往嘴巴里头塞。
莫悍山把小宝接过来,这小家伙胖嘟嘟的,媳妇儿抱着有些吃力。
下楼后,一家三口就快步往外走。
莫悍山突然觉得有人在看他,于是蓦然回头。
三楼的走廊上,黄老师正盯着他看。
莫悍山微微点头,黄老师挤出来一个淡淡的微笑。
莫悍山压住心头的怀疑,陪着欧允棠进了农业大学。
学校里热闹得很。
今天是新生报到日。
本科生、专科生和研究生都是同一天报到。大路两边摆着摊子,有林业学院的,渔业学院的,高山草甸系的,牧业学院的,还有各个社团、组织,各个兴趣小区、报社、广播小组等等团体都在招新生。
欧允棠已经过了这个年纪,拉着莫悍山直奔研究生班。
她不用住宿,所以也就是招生办的老师在她名字后面打了个勾,表示这个来报到了,已经是农大的学生了。
欧允棠领了书本和一些资料,兴高采烈地和莫悍山逛了逛校园。
后世的她,一直想考国家农业大学的研究生,奈何分数不够,只好去读南方农业大学。
现在,她突然没那么向往名校了。
人,能做出来什么成绩,不看背景,只看能力和努力。
她不兴奋,小宝却兴奋得要命。
到处都是小彩旗,到处都是年轻的大哥哥大姐姐,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她沉浸在这气氛当中,妥妥的迷失了自己,两只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两只小手指挥着莫悍山,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
莫悍山和欧允棠看得哈哈大笑。
这小家伙,可真好玩。
当天下午,欧允棠就开始正式上课。
上公开课和选修课都在农业院的大礼堂,
研究生班的学生是被人看不起的。
因为正常的本科生、专科生、研究生和博士生都是经过高考途径进来的,而研究生班,却是凭借着推荐进来的。
说什么有突出的劳动成果。
嗤,只要有手有脚,谁还不会干活?
所以,研修班的几个女孩子就缩在大教室的角落里,鹌鹑一样看书。
最后面是研修班的几个男生,都不抬头,只管翻书。
其余的地方,零零散散地坐着正规的研究生。她们刚刚认识,彼此低声谈话。
这些人都是天之骄子。
考上国家顶尖的高等学府,还是研究生,这些都是顶尖人才,毕业就得进入国家相关的农业机关当领导去。
因此,他们都很自信。
一个个坐得笔直,一个比一个骄傲。
欧允棠来的晚了些,她看到前面几排有好几个空位子,直接走过去坐下。
这是个阶梯教室,估计能坐一百多号人。
如果老师的声音小一些,或者学生的视力不好,就会听不清看不清。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一个女孩子说。
欧允棠立刻换了个位子。
不过,还没打开书,那个女孩跟过来:“你是哪个专业的?林学的?渔业的?还是牧业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欧允棠也挺客气:“我是研修班的,不分专业。”
那个女生立刻说:“那你不能坐这儿,研修班要坐最后,那儿才是你们的地盘。”
她本来还非常客气,现在却拿下巴看人。
她嗓门还不小,这下,整个大教室的人都看过来。
后面的十来个研修班的学生都紧张,有一个男生站起来:“同学,过来,这里有位子。”
欧允棠礼貌地冲他点点头,然后淡漠地看着女孩:“哦,这里是山林土匪之地吗?要不然,怎么还会划分地盘?”
那女孩儿脖子一抬:“这里就这样,这是传统。谁乐意和你们这些不经过考试就进来蹭学历的人在一块儿上课,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土包子的臭气。”
周围的女生和男生都笑起来。
欧允棠没想到,校园霸凌竟然落到她头上。
年龄都这么大了,还来个这?
幼不幼稚?
浪费不浪费时间?
女孩打扮得很洋气,烫着大波浪卷儿,穿着浅黄色的羊毛开衫,下面一条卡其色的长裤,黑色皮鞋。
一看就是城市出身的女孩。
这样的女孩怎么会来读农学?
欧允棠认真地看着她:“这位女同学所言差矣。我们进校渠道不一样,可条条大路通罗马,说不定,我们的成就,比你这种不事稼穑的人,更高。”
“你说我土包子,没错,我是天天和黄土打交道,所以才来念农学。我是研修班的研究生,我就是通过专门的渠道进来的。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你呢?你为什么来 念农学?我来猜一猜,莫非你是想借着国家兴农的政策,拿个农学文凭,进入国家高层,从此铁饭碗一端,办公室一张报纸一杯茶就是一天的混日子?”
“作为年轻人,你不以为耻吗?”
那个女孩脸色涨得通红:“你、你胡说,你造谣。”
欧允棠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笑吟吟地翻开书本:“你说我造谣,我来问你,这是什么植物?”
她遮住图片下面的文字,让女孩看图。
然后,让全阶梯教室的人都看图。
那是一簇绿色的植物,细细的叶子很长,窄窄的,尖尖的。
女孩脸更红了。
有人想提醒女孩,欧允棠马上说:“提醒就是作弊。”
那人马上闭嘴。
女孩一咬牙:“谁不事稼穑?那个是小麦,是麦苗。”
欧允棠帅气地一拍桌面:“错,这明明是蒜苗。呵,还说自己是农学的研究生,蒜苗和麦苗都分不清楚,还来嘲弄我们这些和土壤打交道的研修生。我看这个位子,你简直不配坐。还不让开。”
女孩大囧。
她课也不上了,抱着书本就跑。
欧允棠一战获胜,马上站在讲台一角:“同学们,知识不分贵贱,学历不分高下。都是一个学院的同学,为什么要分三六九等。简直可笑。我们不是封建社会,我们是新社会的学生,要引领这个新世界。”
“我们要用专业服众,不要用偏见和傲慢限制我们的头脑。”
“所以,大家配合一下,研修班的同学坐左边,其余的同学坐右边。大家平等,岂不美哉?”
她就这么淡淡地站在那儿,俏丽的脸庞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说得好。”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师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他走上讲台:“这位同学说得太好了。赶紧,马上要上课了,后面的同学坐到前面来。你们前面的同学往右边坐,动起来动起来。”
他这么一说,大家纷纷站起来,后面十几个研修班的同学都跑到左边来坐着。
他们特意把第一个位子留给欧允棠。
老天爷,终于有人给他们这些研修班的学生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