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疾驰,棚顶的络子不停地左右晃动着。
行至远宁侯府大门,马车还未停稳。
但见一个身着靛蓝色蜀锦袍的男子跳下马车,
一路晃晃悠悠的跑进了大门。
身后的小厮紧追不舍:
“侯爷!侯爷!风大,您将斗篷披上再跑不迟。”
梁佑安哪里听得进小厮的话。
平时需要走一炷香的路程,
今晚半炷香就回到了倾音苑。
还未行至主屋,梁佑安便火急火燎的喊了起来:
“音姝!音姝!”
安雨听到梁佑安回府了,忙起身去迎。
闻到梁佑安身上的酒气,立马对安霜吩咐道:
“侯爷又喝醉了,快去把炉子上煨着的醒酒汤端过来。”
安霜领命而去。
梁佑安却避开安雨的搀扶,径直走向了主屋。
依旧是一边走一边喊:“音姝,你睡了吗?”
然而,主屋的里间、外间、如厕间、盥洗间都找遍了,
梁佑安愣是没看到音姝的身影。
安雨跟在梁佑安身后哭笑不得,
只当是梁佑安又在发酒疯。
毕竟,音姝已经有近四个月不在侯府当差了。
虽听说失踪的音姝找回来了,
但安雨也不知道是不是梁佑安的意想。
是以她不敢惊扰了梁佑安的美梦。
只道:“音姝姑娘说,要腊月二十一再过来。”
梁佑安疑惑的问:“她是刚刚亲自来说的吗?”
安雨敷衍的点着头:“嗯,她让侯爷少喝点酒。”
梁佑安愣住,音姝看到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喝酒,她难道不恼吗?
他又小心翼翼的问安雨:“她说完就走了?生气走的吗?”
这侯爷喝醉酒的样子一点也不聪明,安雨哭笑不得:
“音姝一点都不生气,她最喜欢侯爷了,怎么会生您的气。”
“什么?她居然不生气?”
梁佑安的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安雨:.........
难道她又说错话了?
老天爷呀,侯爷难道想音姝生气?
安雨踌躇了半晌,才又找补道:
“额.......音姝姑娘虽然没生气,但她关心你呀!
她说酒喝多了伤身体,让您好好保重自己。”
梁佑安惶恐地看向安雨:“什么?她让我保重自己?”
这是要和他决裂告别的意思吗?
梁佑安突然觉得悲从中来。
他晃晃悠悠地走到一个椅子旁瘫坐了下去。
口中喃喃自语:“盼了她整整四个月,
她就这么离开我了?
她走了?”
安雨:..........
到底是她撒的谎不够圆滑,还是侯爷的脑子太不清醒了呀?
老天爷呀!她还是闭嘴吧!
.......
安雨、安霜伺候梁佑安喝完醒酒汤后,又紧接着伺候梁佑安沐浴。
梁佑安喜爱干净,若非去军营,几乎日日都会沐浴。
两人一通忙活下来,已是酉时末。
屋内一片昏黄,小厮已经将屋檐下的灯笼点亮。
梁佑安却在沐浴完后,彻底酒醒。
酒醒之后,他一言不发,任由两个丫鬟伺候着。
梁老夫人便是在此时来到了倾音苑。
“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梁老夫人的眼底闪过不悦。
梁佑安闻言立马起身,躬身行礼“母亲安好!”
梁老夫人冷哼一声:“你母亲我不好!”
梁佑安:.........
又要说那事了是吧?
果然,下一瞬,梁老夫人都还未落座,
便劈头盖脸的训斥了起来:
“你是不是要把为娘的脸都丢尽?
将来若是驾鹤西去,寻到你父亲和祖宗我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梁佑安沉默........
他不想违逆自己这年过半百的母亲。
但也不想就此妥协,好男儿志在四方,为何要被婚姻束缚?
比起娶妻,他更喜欢在战场上大杀四方。
正想着,却听母亲又说:
“你和林二小姐交换庚帖都过去三个多月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与人家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肌肤之亲,
现在又不想娶她,是为何意?
如今因你日日沉醉于青楼,相府冷落了侯府。
这两日便没再过问提亲的事了。
定文啊,人言可谓啊!
此事不处理好,若将来相府开罪于侯府,
给侯府使绊子,穿小鞋
你父亲已然不在人世,你又当如何?”
“母亲勿要动怒,父亲与我都有军功在身,
侯府没那么容易没落。”
梁老夫人:“话虽是如此,可是侯府人丁稀少,子嗣凋零,
待双亲不在,待你垂垂老矣,你又以何为继?”
梁佑安沉默,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母亲的问题,
子嗣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因着母亲身份贵重,父亲倚重母亲,一生未纳妾,
父母穷尽半生也只育了二女一子。
梁佑安便是夫妻俩老来才盼到的独苗。
怎么能在他这里断了香火呢?
梁老夫人见梁佑安沉默,知道梁佑安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遂补充到:
“你若是喜欢醉春楼里的那个妓子,就把她赎了,
接到府里来。为奴也好,为妾也罢。
可不要在外招摇过市的嫖娼。
上京城里,哪个权贵嫖娼像你这样还要大肆宣传一番的?
你这样,上京城哪一个世家大族敢把掌上明珠献给你?
就算不娶林二小姐,也要娶其他女子的呀。
听母亲的话,别再做这些丢人现眼的事。”
梁佑安知道,母亲这是跟府外那些人一样误会了自己,
但又不能把自己的真实意图说出来。
是以避重就轻的说道:
“母亲,那个青楼女子儿只是逢场作戏随便玩玩,当不得真。
儿会谨记母亲教诲,日后再不去醉春楼了。”
梁老夫人听罢,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母亲最是了解你,你既有洁疾,
能近得了你的身的女子并不多,
就像你身边的这四个丫鬟,
也都是从几百个下人里面好不容易挑选出来的,
既是你不排斥那妓子,便可先把她赎回来,
进府当你的贴身丫鬟。
若将来新妇进门后,她能为我侯府添个一儿半女。
母亲倒是不介意让她升个位分。
如何?”
梁佑安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日后再议。”
梁老夫人无可奈何的摇着头,
她这儿子在扩大后宅的事情上确实太过于固执了。
见说不动梁佑安,梁老夫人也只能无功而返。
回霜华苑的路上,梁老夫人若有所思。
在经过一棵开得正艳的红梅树时,
倏地想起了八月份养过的那一盆蝴蝶兰。
瞬时心情好了不少。
她望向一旁提着灯笼的龚嬷嬷问道:
“今日是腊月十几?”
龚嬷嬷抬眼想了想躬身回道:
“回老夫人的话,今日是腊月十九了。”
梁老夫人会心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那个叫音姝的丫头,是不是该过来当差了?”
龚嬷嬷:“是,过了腊月二十就该来了。”
“后日?”
“是!”
“那后日派人早点去接,将人先送到我院儿里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