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就两张,魏泽一张,另一张本是给书生,结果卫尘涎皮赖脸也要跟着一道去,魏泽不会去管那么多,让他们二人自行商议。
书生因救妹心切,刀客这人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多一个人多一分助力,又被卫尘一番言语撺掇,便应下了。
受邀之人可带一位女眷,如果想让一张请帖够两人使,他们二人中需有一人做女装打扮,卫尘一个独眼刀客,长年在外荡浪,肤黑,而书生唇红齿白,这一比较,谁穿女装,显而易见了。
……
彼边……
一华奢的房间内,坐着两人,这两人皆是三十多岁的男性,深色衣着,各自坐着不语。
房间是安静的,可总有一点杂音透来。
靠窗的男子抬手将窗支开一条缝,往外看了一眼,外面也是一片黑,这个黑不是夜的黑,而是无光,未知的黑暗中凭空冒出嘈杂的议论。
这个场景怪异且荒诞,像是索命的小鬼们,私语窃窃,商量着几时索人性命。
“为了拉那两人下水,二位总主可算是下了血本。”男人将窗阖上,说道。
此人叫王游,平城地下斗场的负责人之一,西缙人。
对面一人肩披一件墨紫挑金大氅,双手搭在椅扶上,幽暗的光线下,男人苍白薄脆的皮肤下青筋明显,只听他说:“这几人在大夏朝堂党羽众多,若能让他们上船,便可一点点渗透到大夏朝堂,架空大夏国的年轻皇帝是迟早的事,届时我西缙不费一兵一卒,大夏国唾手可得。”
这人叫无怏,平城地下斗场的另一主事人,西缙人。
王游闷闷地笑几声,那笑大有意思:“这可真是天助我西缙,想不到他们的开国皇帝死得那般早,杀性太大,连天都看不过去,收了他的命。否则还真是不好办,那是个不好对付的角。”
“魏泽?”无怏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他若活着确实有些棘手,不过就算他活着又如何,总主也不怕他,传出此人死讯之时,总主还感叹一番。”
“感叹什么?”虽然总主有两位,可王游知道,无怏这里说的总主是副总主杜回,杜回是弟弟,正总主是杜让,杜让是哥哥。
无怏将手虚握成拳,咳嗽两声,男人一咳,肩膀就跟着抖动,听那声气,似是身有弱疾。
“自然是想和魏泽比试一番,谁承想,人死了,可能有些惋惜罢。”
王游无声笑了笑,副总主那个性子会去惋惜人的性命?他巴不得天下人死光了才好:“你说那两个士大夫真能为我们所驱使?听闻曾有人欲以二十大抬装满金锦的箱笼贿赂,都不成功,这样的硬骨头,只怕不肯屈从。”
“这你就不懂了,这些清高的士大夫,最看重的便是他们的名节,若以黄白之物贿赂,他们认为是羞辱,这类人通常把名节看得比命还重要。”无怏从旁端过一盏茶,呷了一口,嗓子舒服多了,“所以,将他们哄骗至地下斗场,只要他们进来,便洗不干净,他们若是不屈从,咱们只需将风声一放,积攒了一辈子的声望,毁于一旦,你说他们屈不屈从?”
王游点点头:“那可要交代手下那些人,万万不可露出破绽,否则让那二人看出端倪,功亏一篑。”
“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二人相视一笑,今晚的斗场就是专为那两位高官而设。
……
王中信乃巡按御史,走马平城,正巧在平城碰到韩广昌,韩广昌任职六部,亦是手握实权一官员,此二人皆是京都高官,皇帝近臣。
二人预备一同回京,便在平城暂歇几日,平城地方官自是尽心款待。
这日,二人才从官廨后宅吃了酒出来,轿子已在门外久候,各自上轿,轿起,往行馆走去。
走了一会儿,轿落,轿帘打起,二人下轿。
王中信和韩广昌看了眼四周,呵斥道:“这是何处,怎的不是去行馆?”
二人的亲随上前道:“回大人的话,刚才平城县令的随侍出来,说那行馆有些偏僻,便给大人换置了住所。”
王中信和韩广昌站在阶下,见府内灯火莹煌,门两边候着一排奴仆,没有多想,于是拾阶而上,迈过门槛,进去了。
二人随引路的下人往内院走去,走到一处大厅。
“两位大人先在厅上喝些茶?”
“不必,天色已晚,领我二人回房。”
引路人答了一声“是”,然后引他二人行到一处院落。
王中信同韩广昌抱拳,相互作揖,各自回了房。
在他二人走后,引路之人弯曲的腰缓缓打直,倚在月洞门处,望着二人的窗户,待到窗上的烛火全都熄灭,开始计数,一、二、三……一直数到十。
然后进到院内,走到其中一扇门前,也不敲门,直接一脚踢开,入到房里,那房中哪还有人,另一间房也是如此。
两名高官在屋中凭空消失。谁能想到闹市中的豪华府邸居然连通着地下斗场的暗道。
……
车马停下,魏泽揭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去,外面光线不明,看不太清,但他知道他们并没有出城,绕了一大圈仍在平城内。
“这个你们拿着,进去前覆在面上。”金龙拿出三副面具。
三人各自拿了一个面具,覆在面上。
“入口就在那个破木屋里。”金龙说道。
魏泽三人便不再多说,径直下了马车。
“真是想不到,西城的市集,贩菜、贩肉的场所居然是入口。”
卫尘说完,见魏泽和书生已朝木屋行去,忙跟上。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没有我,你能进么?”卫尘对书生说道。
温风眠睨了他一眼,不说话,他现在不便开口。
正在此时,从旁斜出一人,面上亦覆着面具,那人抢在魏泽等人前面,推开小屋的门,闪到屋内。
待魏泽等三人走到木屋前,伸手推门,那门却推不动了。
“刚才那人明明一推就进去了,怎的这会儿却推不动?”卫尘说罢,就要从背后抽出窄刀,预备一刀将这门劈开,一摸才想起来,因担心身份被揭穿,他的刀放在车里。
“不急,再等等。”魏泽说道。
果然,过了一会儿,木门开启,三人进入,木屋里点了许多灯,里间还有一扇小门,三人走了过去,立在门前,里面黑洞洞的,魏泽带头进入,卫尘和温风眠紧随其后。
三人进了这扇门,一阵阴寒之气瞬间袭来,他们进的这个地方,明显不是木屋该有的温度,倒像是山石洞窟才有的湿冷。
眼睛适应黑暗后,慢慢可以视物,前方透出一点点光,转过一个弯,又出现一扇门,门边燃着烛火,还有两个红衣打扮的面具人看守。看来就是这里了。
“帖子。”红衣人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
魏泽掏出帖子,递给红衣人。
红衣人接过帖子,翻看一眼,又在魏泽的面具上晃了一眼,还回帖子,开了门,魏泽进到里面。
卫尘被检查帖子后携着温风眠随后进入。
二人一进去,加紧步子追上魏泽。
这里就是地下斗场了,此时温风眠才敢开口说话,这里面没有光亮,全靠肉眼去适应黑暗,而且并不算安静,周围是杂乱的低声私语。
“卿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温风眠现在唯魏泽马首是瞻。
之前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到了地下斗场就能找出小妹的下落,可真当他进入地下斗场才发现,根本不可能。
这里面太大,周围无光,一不小心就会失了方位,别说找人了,就是现在每行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魏泽并不答话,而是走到一处空位坐下,卫尘和温风眠随坐到他的身侧。
约莫一炷香后,一个极度刺眼的光亮起,引得在场之人哄叫。
火光亮起的地方是整个斗场的正中央,那是一片阔达的平台,平台四周牵起极细的铁网。
通过平台上的火光,整个斗场的样貌初显轮廓。
整个场地是凹下去的,平台位于凹陷的中央,而四周的观看台,则像阶梯一层一层往外扩,每一层的高度不同。
魏泽三人所在的位置属于中间,不上不下,而且每一层都有一个类似他们刚才进来的暗口,此时还在往里进人。
也就是说,这个地下斗场不止一个暗口,每一层对应一个通往外界的暗口。
“大哥,你看。”卫尘往一边努了努嘴。
魏泽顺眼看向对面,最上层的阶梯之上,有几扇窗口。
“主事之人应该在那屋里,那个位置正好可将场内全景尽收。”
话音刚落,温风眠就要起身,却被魏泽一把拉住:“干什么去?”
“找到主事之人,问他们我小妹的下落。”温风眠咬牙道。
“我且问你,你怎么上去?”魏泽低声道。
他们在中间的某一层,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若要到上面那间房,无非两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