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这个染之兄弟打听来了,是什么底细?”
呼鲁努尔与哥舒思力在长安城中就只能依靠译语人从长安城中的百姓口中打听林尽染的情况。
“特勤大人、将军,长安城的百姓告诉我,这个染之兄弟就是林尽染。而楚国的李将军在回长安时,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下个月他们就会举行婚礼。所以,李将军是林尽染未来的岳丈。”
译语人也是很是吃力的把楚国官话又重新译成突厥语说给呼鲁努尔听。(这里就不说明是突厥语还是官话了,如果是打突厥语,那我就只能叽里呱啦瞎写,反正也看不懂。)
这客馆里三人皆有些沉默了。桌上油灯的灯花爆了又爆,只是这声却在此刻显得极为刺耳。
哥舒思力仰首闭目良久,可等他再次睁开双眸时,心中也似乎有了决断,“此次与楚国的谈判,我们的目的是带回王子殿下。谈判也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你要再打听一下林尽染有什么喜好,他既然要我们的诚意,那我们就给他。无论是奇珍异宝还是马匹美人,我们只要有就拿出来给送给他。”
“特勤大人,林尽染在长安城中很有名。在长安城中有一座叫聆音阁的青楼,里面有一位叫元瑶的姑娘跟林尽染关系很好。但是这位姑娘说过以后只见林尽染,不见外人。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帮她赎身,送到林尽染的家中,表示我们的诚意?”
哥舒思力闻言有些欣喜,川字眉都立马平了,“你说的很有道理。你再去打听,这林尽染还有什么喜欢的,或者跟他有关系的,我们这次要准备的诚意要多些,这样他就不能再拒绝我们把王子带回去。”
次日,林尽染一早便去了大将军府。正值春分时,有道是“一场春雨一场暖”,这长安城在这春雨的浇灌下,也是一日比一日暖了起来。
“姑爷,请稍坐片刻。老爷和小姐正在太夫人处请安。”赵伯从后院匆匆走出来,行了一礼说道。
林尽染轻轻点头,“染之晓得了。赵伯且先忙,我在这儿坐会儿。”
得了林尽染的话,赵伯便就退下了。
新婚前,男女双方不得见面,这是传统。此次来,林尽染便不能再进后院了,只能在前院候着。
细雨如丝,悄无声息地洒落在这庭院之中,雨水沿着屋檐滴落,形成一串串晶莹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敲打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未曾想都已离开这大将军府已有半月有余,林尽染心中都不免有些感慨。
“染之来了啊!”未见其人,已闻其声,这倒是李老将军的一概形象。
林尽染听声便立马起身以待,李老将军刚走出来,林尽染便拱手行礼,“李叔还是风采依旧。昨夜席面上也未能跟李叔多说两句话,染之虽迁了新宅只半月有余,但对李叔也是想念的紧啊!”
李代远朗声大笑,拍了拍林尽染的臂膀,毫不避讳地笑骂道,“染之怕想的不是老夫,应是时安才对。”
只听得有一声咳,有些不合时宜的传了出来。
林尽染是一听便知是李时安,想着应是在一旁躲着,应也是顾着礼制才未露面。
李代远却未点破,只继续说道,“染之,坐,陪老夫杀两盘。没你在府里陪老夫下棋,老夫感觉无趣的紧。”
说着便拉着林尽染到一旁,拿出了象棋,摆弄了起来。既李时安不能出来,便也只能是赵伯在一旁煮茶了。
林尽染也不好直接问李时安的近况,便顺着李代远说的问道,“时安没有陪李叔下棋吗?”
“时安?她又怎会陪老夫下棋呢。”李代远说起李时安,便有些叹气道,“她最近只顾着绣她的鸳鸯···”
“咳嗯!”
听闻此声,李代远倒是略显尴尬,倒是忘了自己这个宝贝女儿还在暗戳戳的听着呢,便改口道,“最近时安有些要事,老夫也不便打搅。”
林尽染一听都有些忍俊不禁。此刻,李时安在暗处必是红着脸呢,也就李老将军还在戏弄这个女儿。
“昨日,陛下没有为难你吧?”李代远边操弄着飞象,边聊着。
林尽染倒是一五一十的将自己与楚帝交谈的内容都跟李代远交代了,并无保留。
一旁的壶里水已沸腾,水气冲击着盖上的小孔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啸声,林尽染倒没有让赵伯来泡茶,自己娴熟的投茶、出汤洗茶、冲泡,倒也像个老手一般,将泡好的茶汤递到李代远手边。
趁着林尽染给泡茶的功夫,李代远一边看着林尽染的手法,一边又偷偷将棋盘上的棋子挪了挪,待林尽染坐定后,只听得林尽染苦笑着说道,“李叔,我的马呢?”
“老夫怎知你的马去哪儿了?”李代远厚颜无耻的说道,“继续下继续下,怎的马没了,还得来找老夫问的。”
林尽染似乎都习惯了,教会李老将军下象棋之后,时不时就来一手耍赖,不是马没了就是炮没了。
李代远似是要转移下话题,让林尽染继续下,便续着林尽染谈起昨夜在文英殿的事说道,“陛下既然如此说了,那是好事。你办好此次谈判的事就行了。你也莫要担心,老夫老是老了,但还能提刀上马,就算是要打,老夫也不带怕的,你且照你自己的意思去谈便是,其他的老夫会担着。”
林尽染闻言便直起身,拱手一谢。
李代远还未等他行礼,便将他的手压了下去,轻轻摇了摇头,徐徐道,“都是一家人,便不用道谢,你与时安将日子过好了就行。北境的事你无需担忧。但朝堂内的事,你便要多留些心眼,指不定你的马何时便被人拿走了。”
李代远拿起他的马在林尽染眼前晃了晃,走了一步,又顿了顿继续说道,“既说到这儿了,老夫也不得不提前跟你打个招呼。你与时安成婚后,老夫便要去北境了!”
“啊?”轻声的一声惊呼便隔壁传来,想必李时安也应该听到李叔所说的消息了。
“李叔?为何这么着急便要回北境?”林尽染有些不解,极力挽留道,“李叔其实可以留在长安颐养天年,何况二哥也传承了李叔的衣钵,北境军中对二哥也都是信服的。”
李代远摇了摇头,“你可还记得了年前大将军府遇袭一事?”
“李叔是说河源军?”林尽染经此提醒便想起了李老将军之前有提过一嘴的河源军。
“老夫一直担心这支河源军的出处。若是出自镇北军中,那荣基怕是有些危险。当初,为了稳定河源军,荣元与河源颜氏···”
语声渐低,李代远的眸色微微有些悠远,似是李代远觉得说起这些往事有些不合时宜,便立刻自己打断道,“罢了,不说此事。”但是李代远的眼睛明显有些血丝了。
见此林尽染不好追问,不过这也是林尽染难得听李老将军说起他的长子李荣元这个名字。
既说起了北境军,林尽染也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便直言道,“李叔,既说起北境军,染之有个不情之请。”
李代远呷了一口茶,便淡淡道,“你且先说说。”
“染之想将王平、黎邡借来用几天。这两人懂胡语,且手脚也干净利落,在那几个突厥人眼中又是生面孔,若是将二人安插到突厥人的身边,我也好知道他们的动向。”
李代远轻轻一笑,“此行回长安,他们俩都是受了封赏的,想必也对你心存感激,这件事他们定是要尽心办的。不过那二人毕竟是武人,与鸿胪寺的文官言行做派毕竟不同,此事你还得与鸿胪寺的庞大人知会一声,让他也帮着教些规矩,以免漏了马脚。”
经李代远这么一提醒,林尽染才注意到这个细节,连忙谢道,“亏得李叔提醒,是要这么做的。”
又跟老赖李代远下了两盘,林尽染便匆匆告别,只见一道倩影从隔壁屋中走出,望着林尽染离去,在春雨中又显得有些落寞。
林尽染得了老将军的一封手书,便匆匆去到城外军营中借调走了王平与黎邡,又将二人悄悄送去了鸿胪寺,与庞大人和二人都交代了原委,这才回了府。二人经过庞懿德短时间的调教便直接上岗,进了陪同突厥使团的队伍中去。
此时呼鲁努尔与哥舒思力今日的第一站便去了聆音阁,进了揽月楼。但是对楚国文字都不识,不会说的人,进了揽月楼岂不是只能靠花金银才能找姑娘嘛。
好巧不巧,林明德和韦晟这俩公子哥也来了揽月楼。
韦晟自上回被自家父亲教训以后,便收敛了几日,韦俨见儿子安分了些也没再多说些重话了,老太师那儿自然也不会去多嘴,毕竟上了年岁,免得给老爷子徒添烦恼。
倒是林明德上元节时还能作个诗,虽说也比不得林尽染写的,也足以让林靖澄多少有些欣慰了。俩公子哥被锁了些时日的禁闭又出来鬼混了。
“明德,你老实跟表兄交代,上元节后,你可来过揽月楼几次了?”韦晟委实有些红眼,毕竟那会儿也在一旁看着呢,林明德可是接了十五六条帕子,倒真是把韦晟给羡慕坏了。
“就两三回。我爹管的紧,就这两三回还是求着娘才放我出来透透气的。”
韦晟贱兮兮的一笑,眉飞色舞的说道,“今日可说好,无论我们兄弟谁将元瑶姑娘搞到手,都得拿出来分享。”
林明德满是喜色,风骚的将手中的折扇打开,遮于面前,低声说道,“老规矩。揽月楼里,若是些诗词歌赋,交给明德,若是要用到银子,那可得要表兄破破财了!”
“你可莫要诓骗表兄?”
林明德佯装怒色,沉声道,“明德与表兄都一起玩了多少次了。表兄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明德还不清楚嘛?我都打听过了,聆音阁开业时那元瑶姑娘露过一次脸,那么多人都看着呢,这才有了长安城第一美女的名头。相貌、身段都是极好的。表兄若是不信,那明德走了便是。”说着林明德就收起折扇便要扭头就走。
“诶诶诶~”韦晟立马拉着林明德,“哎哟,明德怎么说着说着还生气了呢。表兄这不是担心咱哥俩都没见过那元瑶姑娘,被那些个俗人给诓骗了嘛。莫生气莫生气!大不了这次表兄让你先。”韦晟有些讨好的样子。
林明德一路被韦晟推搡着进了揽月楼,一路上还对韦晟说道,“那六层的姑娘我是见过的,姿色才学都是极好的。揽月楼的楼层越高,姑娘才越是极品,你想想这七层的元瑶姑娘得是什么样的天仙。今日若是才学不能令她臣服,那便给她赎了身,她还不是任我们哥俩摆弄?”
韦晟被林明德是说的愈加动心,恨不得这会插上对儿翅膀飞上揽月楼,去见见那位元瑶姑娘。
韦晟与林明德才进了揽月楼,便见那呼鲁努尔与哥舒思力,带着个译语人在跟揽月楼的侍女在争辩。
“我们可以出钱,给那位元瑶姑娘赎身,我们要将那元瑶姑娘带走。”那个译语人一直在重复着说着此话。
侍女也一直在旁解释,“这事得掌柜和元瑶姑娘说了算。你们现在不能上去。”
“诸位诸位。”来人正是那日诗会上自称是揽月楼的掌柜,正急匆匆进门,“借过借过!”
眼下实在是热闹,那掌柜只能从人群中穿过去,在哥舒思力一行人面前行了礼,恭声说道,“鄙人是这儿的掌柜,这三位贵客可有何事啊?”
“我们大人想把元瑶姑娘赎身带走。”
那揽月楼的掌柜仰首大笑,朗声道,“几位贵客远道而来,怕是不懂揽月楼的规矩,揽月楼虽说可竞价便能见到姑娘们,但自开业以来,竞价能上五层的爷,也不过是一个巴掌便能数的过来,六层便是一位都没有,更遑论七层。而揽月楼早已有规矩,能得七层姑娘青眼者,必是才华横溢的才子,非金玉俗物所能比的。故而,贵客不如从诗文上想想法子,以此见到元瑶姑娘会更实在些。”
译语人将掌柜的话一股脑的翻译给了哥舒思力,只见哥舒思力与呼鲁努尔之间商量了一下,便让译语人回答,“我家大人说,只要我们出的钱够,青楼应该允许我们为元瑶姑娘赎身。听闻元瑶姑娘也想为自己赎身,因为她对林尽染有情谊,楚国有句话叫成人之美,我们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这···”聆音阁的掌柜脸色一变,被这话说的愣住了,理确实是这么个理。毕竟青楼女子,要为其赎身也是常有的事,并不能因为说元瑶姑娘是揽月楼的牌面,便说不允许为其赎身。但聆音阁终究是不能答应的,掌柜的正想着以什么借口推脱而苦恼着。
正值为难之际,林明德和韦晟挤了进来。
韦晟言正词严道,“我觉得,这几位客人说的有道理。青楼做的也是买卖,元瑶姑娘就算再如何高不可攀,也不过是个贱籍,亦是得有个价钱。掌柜无非就是待贾而沽,如今这人也不少,不如喊个价钱,我等竞价便是。”
此言一出,倒是引得在场不少富商和官宦子弟的认同,毕竟眼前的韦晟和林明德的身份特殊,万一自己也能捡漏,能重金赎走这长安第一美人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