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心点，挂正了没有。”
    “再往左一点，别摔了，有点滑。”
    一大早府里就热闹起来。
    晚上就是除夕，还留在府上的下人一早就爬起来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
    他们大多是家中没什么亲人，或者是不愿意回去，便留在府上和众人一起过年。
    钱伯体恤他们辛苦，工钱涨到了平日的三倍，一大早还给每人都封了个压岁红包。
    这会儿几个丫鬟、小厮正在门口挂灯笼，贴福字。
    影卫负责将院里所有树上都挂上红灯笼。
    这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小意思，每个人轻轻往上一跃，灯笼就稳稳地挂在了树杈上。
    有两个使坏，看到下面站着兄弟，用力一踢树，下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铺头盖脸的雪就砸在了头上身上。
    接下来就是两人你追我你院子里各处乱窜，其余人哈哈大笑。
    姜时安笑得直不起腰，整个人都快趴到应淮怀里了。
    连续下了几日的雪，除了必经路清理出来的小道，其他地方都快堆积到了腰部。
    听钱伯说，这是清平郡近几年来下得最大的一场雪。
    街上所有商铺早早关门，如今道路不便行走路全都封了。
    这几日衙门到处组织人清雪开路，在偏一点城外乡下地方，要是在下不化雪，估计吃喝都成问题。
    姜时安难得没有睡懒觉，一大早就起床了。
    他，季应淮还有姜闻璟三人坐在屋里边烤火边剪窗花。
    三人都是第一次剪这个东西，颇有些笨手笨脚，好在一旁有好几个手巧的丫鬟。
    姜时安还记挂着张平他们，偏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对季应淮说：“等会让兄弟们帮我个忙，我记得咱们年货存粮挺多，我想给他们那条巷子的人送点吃的喝的。”
    “可以，待会我让黑影他们去。”季应淮应声道。
    姜闻璟也说：“前些日缴灭匪搜出不少金银，今年的雪灾这样严重，我估计朝廷这几日就该派人来了。待会我去和郡守商议，咱们可以先给百姓们救济一些。”
    姜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自然是不缺粮食的，更何况姜家铺子也有经营米粮。
    城外还有不少庄子种植粮食，囤了不少，运一些出来救济百姓，绰绰有余。
    窗花剪完，几个小丫鬟前后各屋窗户门上都给贴上，加上院里松树挂了红色小灯笼，整个府里喜气洋洋。
    吃了午饭，姜闻璟和季应淮就各自去忙了。
    新提拔上来的知府是个能干的，在其他地方县城已经做了几年的县令，资历足够加上所管辖的城镇一直平安无事，百姓颇为爱戴便被提拔为新一任知府。
    知府和郡守各自派了不少衙役，侍卫沿着主街道扫雪，他们要先将路给通了。
    凡是经过地方，宅子里的壮丁也都拿上家伙参与进来。
    到了后面几乎全城的壮年都跟着忙活起来。
    姜时安和季应淮把铺子门打开了，铺子里面的东西都清理得干净，如今只堆大米，油和干粮之类的。
    不到两个时辰，街道的雪就清理的差不多。
    剩下就是城外，还有西街贫苦百姓居所，一些破旧地方屋檐上的雪，特别厚的一层。
    担心房屋被压塌，梁郡守亲自带着人去。
    知府也让衙役各街巷放话，家中没有米粮的去淮安商铺免费领，不日朝廷就会派人前来，让城中百姓不要惊慌。
    这话一出，原本惊慌无措的百姓也都平静下来。
    他们没有被忘记，他们有救了。
    因为前些年那场雪灾不少人被冻死，家家都备有足够的柴火。
    但因为没有提前储存粮食，已经有不少人家快吃不起饭了。
    令百姓们没想到的是，这次居然没人趁此机会将粮食高价售卖，反而还免费发放给他们。
    不过在一听说是淮安商铺，大家也都明白了。
    是姜家的铺子，姜家从来没有在灾难之际，谋取百姓暴利。
    淮安商铺再一次响彻全城，不少百姓都有一个念头，以后买东西只要淮安商铺里有的，他们都不去其他家了。
    知府早有准备，来领取粮食的都一一登记下来，每人只能领取一次，并且都是先紧着家中实在紧缺的来，若是被抓到家中并不缺粮还来冒领，那就从重发落。
    衙役将话传下去。
    姜时安看到排着队伍里好几个人心虚走开。
    前后看到的人狠狠啐了一口，都这种时候了还来占便宜。
    姜时安看了季应淮一眼，旁边男人正好看过来。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这位知府大人不一般。
    而且就这一天的行动力来看，是个为民的好官。
    人多，不可能只有姜时安他们负责分发，影卫他们也都设了几处地方帮忙。
    目前他们也只能顾上清平郡的百姓，其他地方的还希望朝廷能尽早派人前来。
    最好是马上出太阳，立马开始化雪。
    这一忙起来就顾不上歇息，姜时安身体弱。天又冷，季应淮让他忙了一会儿就去旁边歇歇，他替换姜时安继续派粮。
    姜时安没有逞强，让到一边跺了跺麻木的脚。
    等最后一人也分完，周围其他百姓看着冻得脸色苍白的众人，红了眼眶，对着姜时安他们千恩万谢。
    有几个甚至跪了下来，痛哭流涕，感谢众人救命之恩。
    姜时安最怕面对这样的场面，边让众人起身，别让影卫将他们搀扶起来。
    看着百姓走远，姜时安他们这才收拾铺子准备关门。
    一旁的知府终于是有了闲暇时候，上前一步再次对两人行大礼仪道谢。
    这可是个大官，一城知府。
    姜时安受不住往季应淮身后躲。
    季应淮受了知府这一礼，沉声开口：“希望你这身官服能对得起城中百姓，近日所作所为百姓看在眼里，也希望你不要辜负百姓的信任。”
    “是，下官谨记王爷教诲。”
    郡守大人姗姗来迟，站定后，擦着额头的汗，对着季应淮和姜时安道谢。
    天上还飘着雪花，郡守和侍卫早上下午都穿梭在街巷。
    忙了一日，此刻额头全身汗水。
    看来经过上次的事情，这位郡守大人也终于是攒足了劲，不只想将功折罪保住这条命。
    季应淮对此并不想说什么，该定罪还是将功折罪是皇上说了算。
    今天的辛苦没有白费，城中百姓今晚能暂时过个好年就足够了。
    眼瞅着都戌时末了，已经有不少人家燃放爆竹准备吃晚饭了。
    姜时安他们告别两位大人往家里赶。
    府里有下人和钱伯在，压根不用他们多做什么。
    但毕竟是年结一年团聚一次，所有人都想一起忙活，好好热闹一番。
    刚到院子鼻端就嗅到了厨房传来的阵阵香味。
    在门口一直等着的小丫鬟惊喜叫了一声：“回来了钱伯，少爷他们回来了。”
    “唉，赶快赶快，让李婶炒菜了。”另一道声音传到众人耳中。
    随后钱管家从厨房走了出来。
    府里目前人手有限，况且钱管家以前就是这个性格，越是过节就越喜欢和府上所有下人一起热闹。
    没有半点大管家的身份，府上的丫鬟小厮都格外敬重这位老管家。
    姜闻璟和影卫们去前厅喝茶闲聊。
    姜时安拉着季应淮去了厨房，他还没有吃过古代的年夜饭呢，他先去看看都有些什么菜。
    “我看他们从下午就开始忙活，这是不是准备了满汉全席？”姜时安探身往炉子上炖着的锅里瞧。
    季应淮笑着跟在他身后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笑得心满意足。如今他们终于不用再遮掩避嫌了。
    “这是盐水鸭吧，好香。”姜时安猛嗅了一口。
    正好旁边递过来一双筷子，小丫鬟红着脸小声开口：“这是奴婢家乡的特色，少爷要不要先尝尝味？”
    “好。”姜时安迫不及待接过筷子。
    旁边季应淮顺手拿过一个碗递给他：“小心烫。”
    姜时安小心夹起一块，吹了吹送到嘴边。
    随后他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盐水鸭皮白肉嫩，肥而不腻，鲜香味美，真是好吃。
    姜时安边吃边竖起大拇指对着小丫鬟，点头：“很好吃。”
    小丫鬟脸上笑得灿烂，看向周围往这边看的小姐妹，笑得有些得意。
    其他人嫉妒地瞪了她一眼。
    得瑟什么，我们做的也不差。
    随后其他人纷纷开口，让姜时安尝尝她们自己做的。
    屋子里叽叽喳喳吵闹声一片。
    季应淮蹙起眉头，看着这群邀功讨好少年的丫鬟，眼里有些不悦。
    说菜就说菜，怎么还一个劲的往姜时安身边挤，真是没有规矩。
    还不等他说话，钱伯在一旁厉声开口：“行了，都忙各自的去。我看你们说的那几道菜不都是李厨娘做的，你们啊就帮着剥个蒜，洗个菜，还争抢起来了。都别闹了。”
    丫鬟们“哦”了一声，一哄而散，又去忙活各自手头上的事情。
    厨房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姜时安几乎每个菜都尝了一口，吃到特别好吃，不一样口味的，就给季应淮喂上一口。
    两人在厨房里的小动作都被丫鬟、小厮看在眼里，不少人偷偷的红了脸，不敢再多看一眼。
    从灶洞里刨了两个红薯出来，姜时安和季应淮边走边吃，去了前厅。
    还没进去，刚靠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大笑声。
    看来里面热闹非常。
    两人走近凑过去看，这群人居然在斗地主。
    分成了几张小桌子，众人三三两两坐一起。
    影末上次跟他们玩过了，已经算是老手，把同桌的兄弟气的面红耳赤。
    姜时安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他没想到影末居然还把墨水和惩罚都搬了过来。
    看到往日不苟言笑的暗卫们脸上被画的乱七八糟，实在是有意思。
    季应淮没忍住，也跟着他扬了扬嘴角。
    倒是难得看这群人如此轻松自在。
    姜闻璟就是影末那桌被气的面红耳赤的地主。
    想他堂堂状元郎，诗文乐礼就没什么能难到他的。
    今日居然栽在了这小小的斗地主上，从开始打，就一直输没有赢过一把。
    这么惊奇的玩法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研究出来的，他看向进屋的两人，冲姜时安投去求救的目光。
    姜时安连忙走了过去。
    影末立马就不干了，起身开口：“哎，不行啊，不能请外援的。”
    “凭什么不行，你就仗着上次和主子玩过，把我们坑了个彻底。”
    “就是。”
    其他人纷纷开口。
    于是姜时安和季应淮就被拉了过去，正好这把的牌，影末是地主。
    两人口中吃着烤红薯，不时指点两句。
    毫不意外影末输了个彻底。
    同桌的黑影和姜闻璟笑得畅快，连忙拿起毛笔往他鼻子下面画了两道弯钩胡子。
    屋子里一阵哄笑声响起。
    影末也不干了，把牌一撂：“这不公平，你们分明是四个人打我一个。”
    姜时安笑的肩膀直抖，好半响才止住了笑声，说：“别气嘛，咱们玩其他的。接龙，每个人摸牌，放牌，有一样的两张牌就能把中间其他人的牌吃了，到最后谁手里的牌最多谁就赢，这个就全靠运气了。”
    影末一听立马又来了信心。
    姜时安和季应淮并没有掺和，只是看着他们玩。
    众人笑闹了一会儿。
    钱伯带着丫鬟来收拾客厅，准备吃年夜饭了。
    众影卫把木牌一收，准备燃放爆竹。
    随着噼里啪啦爆竹声响起，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上了桌。
    姜时安叫住钱伯：“也别让下人们在厨房吃，反正屋子够大，多添几张桌子，年节就应该热热闹闹的。”
    “好。”钱伯应了一声，脸上笑容和蔼。
    他担心小少爷介意，毕竟府里有客人，没想到少爷也是这般想法。
    他们往年的年节都是这样过来的，老爷和夫人也是如此的安排。
    老爷常说，都是好人家的孩子，若不是实在逼不得已，怎会给人当下人驱使。
    年节本该亲人团聚，在府上也不能冷冷清清的，就该一起团圆。
    客厅足够大，摆了四张桌子才坐下。
    前些天买的酒也搬了出来。
    今晚才是真正的不醉不归。
    天色逐渐暗沉，今夜难得天上出现了星星，没有再接着下雪。
    吃到后面桌上已经趴了一大半，连几个不曾喝过酒的小丫鬟也尝了一两口，此时面色晕红，去后厨煮醒酒汤了。
    烟花被搬到了院子里。
    围着众人手捂耳朵，期待的看着半空。
    引线点燃，一簇簇烟火升上半空，随后炸开变成绚丽多彩的烟花。
    城中不少百姓听到声音都站到自家院子看，看着半空烟花绽放，脸上笑得开心。
    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午夜，若不是今年大寒，估计还得守岁接着热闹。
    城中逐渐归于平静，百姓们想起刚才看到的绚丽烟花，嘴角挂着笑容进入梦乡。
    季应淮趁着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后退一步把姜时安搂在怀里，双手环住姜时安的腰肢。
    姜时安在手被松开时，瞬间就察觉到了季应淮的动作，看着前面说笑的这种人，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挣扎了两下：“干嘛呢？大庭广众还有这么多人在。”
    季应淮将脑袋架在姜时安颈侧，偏头轻柔吻了吻姜时安侧脸，声音温柔：“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时安新年快乐！”
    半空烟花绚丽夺目，前方是众人的笑闹谈话声。
    姜时安看着身边众人，笑得特别愉悦开心。
    这是他长这么大过的最热闹的一个年，身边亲人朋友长辈陪伴在侧。
    姜时安伸手，覆盖住季应淮的手，同样小声回答：“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腰上大掌收紧。
    姜时安察觉到身后人气息一变，红着脸，还是把后面一句说了出来：“季应淮，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