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一起长大,秦朝寒对季应淮的了解比他的父母还多。
以前的季小世子,在熟悉他的人眼中,就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混不吝,明明是个有才有能力之人,偏偏不用在正途上。
整日招猫逗狗,端的是一副风流潇洒的做派。但了解后才发现,这人完全就是看似温和,实则冷漠。
将自己与其他人分隔在两个世界,表面功夫做的好,人人都说季世子儒雅温和,待人极好,可不是富家子那样的高高在上。
后来入了军营,无数的战斗和生死之间让他彻底的冷了性子,他完全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无视不屑一顾,周身充斥着戾气与嗜杀之气,就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
如今倒是稀奇,光是提起这么一个人,季应淮脸上就带上了,在他看来鸡皮疙瘩掉地的笑容。
想着这些,秦朝寒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让这位心心念念的人到底是何模样。
这两日朝堂可谓是变了天,谁能想到战北王刚死,府里庶子袭爵小王爷,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这位小王爷是庶子,按照祖训是不能够直接袭爵的,会降爵。但他在军营立了不少功,皇上念其家中只剩他一人,破格袭爵直接封了小王爷。
所以说比起当初战北王的异姓王逊色很多,但袭爵还直接封了王爷,那可是天恩浩荡。
但就没想到这位小王爷不仅没有报效朝廷,还通敌叛国,买卖私盐,甚至就连战北王的死也与他有关。
如今事情交给大理寺查办,薛飞从旁监证,短短三日,朝中已有十多人牵涉其中。
小到地方郡城官员,大到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一派官员。
左相是两朝元老,朝中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将他当做自己恩师。左相被在朝堂指认的时候,不少人义愤填膺,觉得自己老师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
可当证据呈上来的时候,他们就是不信也得信,自己引以为傲的老师不仅贪污受贿,私下买卖官员位置,甚至雇佣死士只为排除异己。
事情一出,朝堂震荡,人人自危,生怕牵连到自己。
如今秋试在即,秦朝寒是打定了主意,肃清朝堂,重新选拔一批新的官员。
左相一派牵扯重大,也不能完全靠大理寺来核查,除了薛飞之外,暗地里就是季应淮帮着查找证据。
季应淮看着暗卫收集上来的证据,冷笑一声。秦朝寒这一个老狐狸,难怪当初他将尸体送回来,马上就昭告天下说他身亡。
他在的时候,朝堂最起码还分为两派,文将武将实力不相上下,也是达到了某种平衡。
他一死,左向一派如日中天,以前还会小心行事,如今便越发大胆,露出的马脚也越来越多。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他那父王的死居然与季则旭有关。
老王爷是在一年前亡故的,致命原因就是替他挡了一箭,他们当时行军到山谷,地形勘测道路探查都提前准备好,没想到行至山谷中突然遇伏,探路的将士全被杀,敌人直接占领山顶高处,往下滚落巨石。
当时他和老王爷都觉军中可能出了叛徒,经过一系列调查之后,确实查出了几个人有问题。当即斩杀,却没想到背后密谋最大的人是季则旭。
以前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再回想起来真真处处是马脚,危机时刻季则旭当时率领将士将他们救出,不仅立了功还在军中树立了自己的威信,让他不至于徒有虚名,只是靠父兄坐上的位置。
后来大小战役频发,季则旭每次关键点再次立功,比如粮草被劫,季则旭备了后手,将对方的粮草烧了又运来新的粮草。
他们每次的突袭敌人,总是会被敌方将领事先发现进行埋伏,而每次腹背受敌危难时刻,季则旭又会带着人将局势反转。
最后往往是敌方败逃,季则旭再次立功,事情太过巧合,他和老王也都查过,也确实查出了几人有嫌疑,并且掌握确切证据。但当这些人处理了,季则旭则是顺利坐上他们的位置。
他以前觉得这个二弟长进不少,也是个当将军的材料。如今在看处处是破绽,他就像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样,半点不曾怀疑过季则旭。
倒是他那位父王可能早就发现了,以他疼爱季则旭的程度,季则旭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不可能没表示。
但老王爷从来不参加季则旭相关的庆功宴,每次都单独叫季则旭进大帐,季则旭出来时总是阴沉着脸。而之后看到他,老王爷眼里就有一丝愧疚。
他以前不懂,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小儿子有问题,可能还通敌叛国,也清楚知道军中将士为何而死,却一直瞒着。
季应淮冷笑一声,还真是父慈子孝。
只是如今老王爷一死,这些事情想查也查不到了,这些黑锅就只能季则旭背着,他不能让王府在他这里背上骂名。
将调查结果呈给皇上,季应淮拿着令牌去了天牢,薛飞早已打点过了,天牢外守着的暗卫都是他们的人,里面的人都让他给支开了。
短短五日,季则旭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先前的高高在上,胜券在握此时完全消失。
季则旭披头散发缩在天牢角落,身上脏污不堪。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了一眼,见到季应淮眼里划过一抹怨恨,覆又低下头。
狱卒并没有因为他是老王爷的儿子而有任何优待。破烂的衣裳裂了不少洞,隐隐可见里面血痕。
季则旭露在外面的手腕有两个血窟窿,旁边有一根锁链将它锁在墙壁铁环上。
刚一靠近就闻到里面飘浮的难闻气味,地上还有一些黄褐色的污秽物。
季应淮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眼里神色莫名。
“怎么,来看我的笑话。”季则旭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晦暗的脸,声音干涩:“兄长可还满意?”
季应淮没有回话,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走了进去。
他像是完全闻不到里面的异味,走近几步,垂眸看着地上的人,语气冷淡道:“你可有悔?”
“呵!”季则旭嗤笑一声:“我只恨自己当时部署的不够紧密,没让你直接死在我的刀下。”
他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季应淮,像是要从季应淮身上咬下一块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