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御状风云
作者:何天气   她本是反贼最新章节     
    蔺止叙不经意的抬眸问:“什么事?”
    “昨儿一早,京兆衙门门口有人伐登闻鼓击鼓鸣冤,说是河间府一对主仆状告尉国公府强占屋舍草菅人命。”
    蔺止叙笑了:“这种事情地方上每年每月都要发生几起,这也能当个奇事听?”
    褚秉洲摇摇手指:“这事奇就奇在,这对上京告御状的主仆是河间府的大儒富绅,家里人也是有官身的,一夜之间家族三十多条人命被屠,只留了这么一对主仆的活口,这对主仆也蹊跷的很,那老仆花甲之龄带着十几岁的幼主一路从河间到了京都,身后不乏有杀手追杀,他们居然能安稳抵达,状告河间府尉国公,这里面大有文章啊。”
    蔺止叙默默念着:“尉国公?”
    褚秉洲点头:“是啊,尉国公,那可是天子国舅,皇亲贵公。”他看着蔺止叙,若有所思:“你不觉得这事蹊跷吗?前两个月出了肇业寺那事,如今又扯出来尉国公,看似两头打不着关系,但都隐隐牵扯到东宫,你听到这事,也是第一时间品出味来了吧!”
    尉国公,河间府大族,老牌功勋世家,已故的本朝皇后就是出自河间尉氏,陵王妃也是尉氏女,最重要的是蔺府如今的当家主母尉氏也是这尉氏族人,虽然是分支偏房。
    所以细说起来,皇帝、陵王、东宫太子、蔺庾几人都和这河间尉氏一族瓜葛颇甚。
    翌日入东宫,太子一下朝会被人抬着回了内殿,急召蔺止叙过来。
    “河间出事了,你知道吗?”
    蔺止叙一身绯红圆领官服端正立于殿内,垂眸回话:“昨儿夜里听到一点风声。”
    太子腿伤还没有好利索,上朝需要内侍黄门抬软轿搀扶,此刻伸着病腿坐于榻上神色惆怅。
    “好端端怎么就跑到京都来告御状了呢?这事京兆衙门也不知道按着,直接上达天听,父皇今日还详问了案情,孤和王叔,还有你父亲都在明德殿吃了父皇一通训斥!”
    他看向蔺止叙,面色焦急:“你说这事,该不是冲着孤来的吧!”
    蔺止叙温声安慰着太子:“殿下莫急,登闻鼓本就是直诉冤情,京兆衙门闻声录状上奏也在职责之内,眼下最紧要的是要先弄清楚,这案情是真是假,尉国公府到底涉事有多深,以及陛下的态度。”
    太子扶额,焦从心起:“尉国公是孤的舅父,不管这事他们牵扯多深,孤肯定会受到牵连。”
    他重重拍响桌子,气愤道:“以前外祖还在世时,舅父还没这么胡来,他如今在河间府做着逍遥的国公爷,怎么丝毫不为孤考虑考虑呢?”
    “你且看着吧,这事父皇怕是不打算善了,瞧这阵仗,八成是要让都察院介入进来了。”
    蔺止叙没说话,想着事。
    出了东宫,蔺止叙没回蔺府,直接去了暮晓居,龙溪送上来最新的密信,蔺止叙拆开看完,指尖夹着信沉思。
    龙溪从怀里又掏出一封信,说道:“主子,刚刚那封是老王爷的密信,这封是太夫人的家书。”
    蔺止叙立马伸手接了过来,认认真真的细细看完,眉间有隐隐的焦色,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外祖母这两年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姨母没在跟前守着,派出去的人手还是没有找到她吗?”
    龙溪摇摇头:“最新的消息说是在沧州一带发现了姑姑的行踪,但等我们的人去了她又没影了。”龙溪偷偷瞥着蔺止叙的神情,看出来担忧,顺着话说:“属下记得太夫人好像还比太后长两岁,主子出来快三年了,想来太夫人想念主子的紧。”
    提到慈爱的外祖母,蔺止叙面上显出温柔神色:“是啊,出来都快三年了,得想个法子空了回去一趟,这面以后怕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蔺止叙把太夫人的家书小心折好装在信封里,工工整整放在了书案抽屉里,仔细看里面还放着厚厚一沓。
    他用左手提笔,写了几句话,递给龙溪:“这次护送河间府主仆上京的那几个人是舅父借的彭大都督手底下的人,你把这信交给他们,让他们带回去给彭大都督,顺便捎句话,就说这次的恩情止叙记下了,得空去幽州谢过。”
    龙溪揣着信告退。
    年底所剩无几,尉国公府的案子压在皇帝案头一直悬而未决。
    皇帝连夜召都察院、大理寺、东宫、蔺庾等人商议这事,如今都察院主事的正是褚秉洲的父亲,御史中丞褚逊之,这人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廉谨老臣。
    褚家一门三忠烈,老太傅从先帝爷的时候起就位列三公,辅佐过皇帝,东宫,门生遍布天下,长子褚逊之刚介秉直,奏台谏之言,行监察之实,有时候连皇帝都怕和他说话。次子褚献之正是统率关内兵马道二十万褚家军的延隋都督,年轻一辈的孙辈褚秉洲如今则是在户部当差,孙女褚知捷更是名冠京都的才女。
    “陛下,尉国公一事必须严查,那御状字字泣血,洞心骇耳,倘若那御状上所告之事属实,尉国公营私受贿、惑世欺民、亏竭国帑、草菅人命,每一项都是极刑重罪,万万不可姑息。”褚逊之义正言辞的要求严查,喷出来好些唾沫星子。太子和蔺庾则在一旁垂首不言。
    皇帝斜靠在龙椅之上,撑着首看着殿里的众人问:“蔺庾,你怎么看?”
    蔺庾起身:“查自然是要查的,关键是要看怎么查,谁去查。”
    皇帝冷哼一声:“说了等于没说,朕把你们喊来是来给朕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们来给朕出难题的。”
    他把手放下,指节在龙椅扶手处有节奏的叩响:“眼下岁末年底,各部手头上都堆着案子,河间一事兹事体大,朕打算派巡按监察御史替朕去河间走上一遭,诸卿可有合适人选?”
    皇帝将众人脸上的表情一一扫过,等着众人的回话,其实他自己心里是有一个人选的,代天子巡按监察地方,首先身份上要压的过地方官员,尉国公在河间地带深根固柢,不易撼动,是块难啃的骨头。
    皇帝想到了谢禹恪,既符合回避原则,性子嘛也够浑,最紧要的是,尉国公一事和陵王、太子、蔺庾都有或深或浅的牵连,唯有谢禹恪和这三方没有利益相关的牵连,皇帝有心想将谢禹恪捧起来历练一番,如今河间这事倒是一块不错的磨刀石。
    但看着沉默的众人,好像没人愿意起这个头。
    褚逊之耿介,率先起身:“陛下,臣倒是有一合适人选,都事厅都事庞宜甫,乃是熙和三十二年二甲十三名同进士出身,早先在河间一带有过两年地方县令的经验,如今三十有四,正直刚毅,敢于谏言,可堪当大任。”
    皇帝念叨了一遍名字:“庞宜甫?这名儿好像在哪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