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寺有蹊跷
作者:何天气   她本是反贼最新章节     
    贺韬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刚刚自己和斯琴的见面应该没被他发现吧。
    蔺止叙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侧头,甚至还微微歪了头:“嗯?去哪儿?”
    贺韬韬略显尴尬的笑笑,抬眸对上他的眼:“你这样,感觉我们俩很熟。”
    蔺止叙弯弯嘴角,心情不差:“起码不是见面你死我活的互掐。”
    二人目光相触,忽然就笑了,贺韬韬发现,蔺止叙这人很少笑,没想到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她皱眉,她居然用了好看形容一个男人,怕是刚刚淋了雨,脑子有点进水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走了一段路,谁也没有主动先开口说话,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之前,两人都是围绕着救人合作,眼下这个氛围谈那些,好像有点...怪。
    那怎么办呢?聊点风花雪月?
    疯了吧,她和他?
    脚步拖着脚步,两人走到一处小巷口,贺韬韬指指里面有盏昏黄的灯:“我到了。”
    蔺止叙却蹙起了眉,这人又没说实话,这里根本不是她住的地方。
    她还是对自己有所保留,忽然又自嘲一笑,这不是挺好的吗?
    前两天明明是他说的,不要过分相信他人,但人太善变了,一秒一个想法,眼下起了私念,希望她听话又希望她不那么听话。
    贺韬韬不知道短短一瞬,蔺止叙的脑子里百转千回生了多少想法,她从伞下站了出去,冲他挥手,姿态随便的像是挥退一条小狗。
    “去吧去吧。”
    蔺止叙心情突然就变差了,这人怎么这样,不道个谢吗?
    不寒暄两句吗?
    不过好像别人也没有同他汇报的必要,谁是谁的谁呢?
    两个陌路人而已。
    手臂上的刀口子碰了水有点痛感,他从鼻孔里重重叹出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墨色的雨夜里。
    这日工部侍郎黄钊正在给太子做肇业寺竣工的最新汇报,太子悠闲的听完,点点头,挥手准备让人退下。
    肇业寺竣工的事有条不紊在进行着,不需要怎么操心,待人一走,太子急急闪身进了内殿,妙裳抱着琵琶含笑看着他。
    太子紧挨着她身边坐下,拨弄着弦,说话柔情似水:“这儿,得这么弹,还有这个音...”
    妙裳含羞带怯依偎在太子怀里,内殿里的人见状垂首退出。
    蔺止叙来的时候,吕庆则将他拦在外头,笑得一团和气。
    话也不需要挑明,只听得里面偶尔传出的声乐和轻笑,蔺止叙便明白了一切。
    他朝吕庆则拱手:“那我晚些时日再来。”
    出宫门的时候正巧碰着工部侍郎黄钊,他才从东宫退出来,今日艳阳天,秋老虎热得人心里毛躁。
    蔺止叙同他打起了招呼:“黄大人可是才从东宫出来?准备去哪里?”
    黄钊用衣袖扇着风,额上冒了细汗:“还得赶着去肇业寺,后日重阳,事情都堆在一处,忙得人焦头烂额。”
    正说着,轿夫抬了软轿来,黄钊准备上轿,见蔺止叙不走,随口问了句:“小蔺大人去哪?”
    蔺止叙拱了拱手:“在下也正奉了太子殿下之命,准备前往肇业寺,黄大人一同?”
    黄钊一愣,太子本就监工着肇业寺的事,他自己不去,也得派人盯着,他假笑着寒暄:“一同一同。”
    遂二人各自乘了软轿往肇业寺的方向赶。
    因着竣工日期将至,肇业寺上上下下格外忙碌,礼部也来了人,只因后日重阳节那日,皇帝会随众臣工亲临肇业寺上香祭祀,为皇太后寿辰祈福。
    蔺止叙去的时候,正瞧见几个民夫搬着“敕赐禅林”的牌匾往大殿去,脚下一个没注意,前面抬着的两人撞在了一处,牌匾磕在了殿柱上,尽是生生磕了一角去。
    蔺止叙抬步去看,黄钊奔的比他快,捧着牌匾五官皱成了一团:“哎呀呀,不长心的东西,摔坏了你们有命赔吗?”
    看着那磕坏了一角的牌匾,黄钊急得直跺脚。
    蔺止叙俯身细细看了看,黄钊伸了手来挡,忙吩咐着下面的人:“先抬进去,找匠人来看看,这还有两三天的功夫了,赶新的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先勉力修补试试。”
    说着用身形错开蔺止叙探究的眼神,故作为难的说:“小蔺大人,这事就是个意外,在所难免,在所难免呐。”
    蔺止叙心下了然,顺着他的话说道:“摔跤嘛,不打紧。”
    眼神越过黄钊,瞟了一眼被磕到的殿柱,崭新的红漆,还散发着涂料味,居然有条隐约的细纹浅坑。
    他不动声色把目光收回,被黄钊拥着离开了前殿,直接请到了后院喝茶。
    这肇业寺说来也并不算是新建,前朝时本就是一处孤寺,本朝建国后,太后晚年向佛,皇帝仁孝,与之一同信佛,才于这临近烟波河畔的京都西郊翻修寺庙,重塑金身大佛。
    蔺止叙坐了会儿,黄钊一直作陪,哪都不去就守着他。
    蔺止叙默不作声,早看出这位黄侍郎是怕自己这个东宫近臣瞧出这寺里的一些猫腻,都心照不宣罢了,他也并不戳破。
    有人进来,是个眼生的汉子,着一身粗布短打,此人也没料到屋里还有黄钊以外的人,明显愣了愣,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说话。
    “大人,前殿的木桩、香料宝盒一切物事已经运输妥当,这是明细,还请大人过目。”
    黄钊接了本子来看,眼神和动作都似有似无的避着蔺止叙,蔺止叙只当没事人似的,捧着茶盏慢慢饮。
    边上坐着这么一位人物,黄钊看得心不在焉,合上本子同那人说:“你且先下去,这些明细等过了后日,待我与户部过了账目再与你细说,去吧。”
    说完,深深看了那人一眼,那人接受到示意,躬身退下,走之前瞟了一眼蔺止叙。
    待人走后,黄钊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堆起了笑:“小蔺大人,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要不...?”
    蔺止叙打断了他:“不急不急,我领着殿下的差事,自然是要替殿下看仔细了,黄大人若是还有别的事,可先去忙,止叙自己到处看看。”
    这一听还得了,黄钊面上就差把赶人二字写在脸上了。
    “不忙不忙。”黄钊眼珠子一转,前去关了屋门。
    回身面上堆着殷勤的笑:“小蔺大人、蔺公子、哎哟我的主子少爷,您就别为难下官了!”
    蔺止叙拨弄着碗盖,斜睨了一眼他:“为难二字从何而起啊?”
    “诶哟,公子爷就别再为难下官了,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蔺字,蔺相老大人就是咱们工部的主心骨,您说您这帮着太子来监工,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吗?委实没必要啊!”
    朝堂上一直都在传蔺家这两父子不合,但不合归不合,神仙打架别牵扯到小喽喽啊,一边是东宫一边是顶头上司,黄钊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你干你的差事,我做我的监工,咱们俩互不干涉,怎么会为难?”
    黄钊迷茫了:“这...”
    蔺止叙扫了一眼他,把茶盏放下:“蔺相是你的主上大人,太子是一国储君,你觉得该听谁的话?蔺相不过是代管工部,又要佐理中书门下机要政务,你呢?堂堂一部侍郎,想吃又不敢吃,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
    黄钊心慌了慌,慢慢品着蔺止叙话里的深意,好半天才琢磨过来味道:“小蔺大人的意思是...?”
    蔺止叙起身,挥手打断了他:“诶?我什么意思都没有,黄大人不要曲解。”说着,上手拂了拂黄钊的肩头,帮他扫了扫刚刚沾到的灰屑。
    准备要走的时候,朝他靠近悄声说了句:“记得把前殿柱子的裂痕补一补,后日可马虎不得,一旦出了差错...”
    后半句话蔺止叙没说出来,只盯着黄钊看,让他自己悟。
    这他娘的,黄钊脑袋都快炸了,等着人走了,他又跑回到前殿廊柱那里去瞧,果然有条裂痕,遣了主管的小吏过来问:“是用的库里那批材料吗?”
    小吏点点头:“错不了,都是王二搬来的那批。”
    黄钊看着那道裂痕,越看越不自在,吩咐着:“赶紧的,找人刷一层漆补补。”
    王二正是头先穿粗布短打进来的汉子,追风得了令一路跟着这人,这人从肇业寺出来,直接去了奢雀街的聚义赌坊。
    蔺止叙喃喃念叨着:“奢雀街?聚义赌坊?”
    追风小声补充了句:“是那个杨连九的产业。”
    蔺止叙在脑子里把这些东西串了串,自言自语:“早该想到的,全京都能有这么大手笔销赃的去路只有那里了。”
    追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那个...贺姑娘,最近就时常出入奢雀街...”
    说完小心翼翼的去看蔺止叙的神色。
    蔺止叙没动,没什么明显表情,像是知道追风在看他似得,侧过头盯着追风:“没事做吗?没事做就去查薛元晁最近什么动向?大理寺案情进展如何?要我一件件教么?”
    追风抿嘴,像是憋着笑,朝后退了一步:“属下这就去。”
    刚出去就撞见了龙溪准备进去,追风一把扯过他:“等会儿,先别进去触霉头,跟我出去一趟。”
    说着不由分说的拉着龙溪就走,龙溪抱着怀里的密信,后脖衣领被追风扯着直嚷嚷:“干嘛呀这是,我给主子送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