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你怎么了？”
    彼时，耳边传来一阵慕乐的急呼声将其打断，商刻羽连忙看向前方的八卦阵。
    只见慕乐已经到了最后一步路径，而远在身后的傅白舟却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仅靠命剑支撑着身体，眼睛鼻子流着血，肌肤上的血管愈发明显，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开。
    商刻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连忙道：“二师兄，你怎么搞的？我不是让你调节自身能量吗？你怎么不调？”
    傅白舟强撑开眼皮，虚弱的说：“我试过了，但是……丹田处的灵力只进不出。”
    商刻羽眸中掠过一道惊愕：“你的丹田，不会又变成黑色了吧？”
    “没……”傅白舟费力的摇摇头，“但……应该和它脱不了干系……”
    从第一块圆砖开始，他就察觉出了异常，无法将丹田处的灵力收缩释放，转化成神识之力。吓得他连忙内视了一下丹田，看到是五色后，才松了口气。
    但那时也没有感受到商刻羽说的识海胀痛，索性也就没当回事。
    后来，随着慕乐和他之间的距离拉的越来越大，那股识海的胀痛也愈发剧烈。
    商刻羽眸光闪烁：“仅仅是识海胀痛，不会七窍流血，你是不是封了经脉？”
    傅白舟没吭气。
    “傅老二你脑袋被门挤了！”姬玥气的直跺脚，“这种时候你自封经脉，就不怕丹田处的灵力让你爆体而亡吗？”
    “小师妹一直叮嘱我们……这个阵法的重中之重就是一个‘衡’字……我的能量已经紊乱了……我怕我不封脉……会影响阵法的总体能量……顺带着连累慕师妹……”
    “二师兄……”慕乐眼圈红了，哽咽地对商刻羽道，“小师妹，现在该怎么办？”
    商刻羽沉声道：“现在二师兄的痛苦皆是来源于自身能量失衡，一旦让他解除经脉闭塞的禁制，令灵力运转，也就没事了。”
    姬玥皱眉：“他的丹田异常，灵力只进不出，一旦打开经脉禁制，整个阵法的能量就会失衡。”
    “凡入阵者，一呼一吸皆在阵法能量笼罩之内，受其限制。单一的个体与阵法能量相符算平衡，多个个体合在一起的群体与阵法能量相符合也算平衡。”
    担心她们听不懂，商刻羽又打了个比方：“就像一壶茶和一坛酒同在天平两端，我将这坛酒倒了一些掺在茶里，秤杆会失衡，为了让其恢复平衡，我们就应该在酒里添加与之相等的量。”
    隋泠淡淡开口：“天地之力可被修士转化为灵力，但灵力是万万不能转化成天地之力的，此法过于异想天开了。”
    “未必。”商刻羽眨了眨眼，唇角勾出一弯新月，顾盼神飞间，如同冲破云层的朝阳。
    沈枕栖与她心意相通，仅仅对视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姬玥急了：“小商，沈姑娘，你们别眉来眼去了，再过一会儿只怕傅老二就凉了，快说，到底该怎么做。”
    商刻羽收回眼神：“我们先把灵力全都渡给慕师姐。”
    “什么？渡给慕乐？”姬玥瞪大了眼睛，一旁的隋泠也流露出几分犹豫。
    慕乐局促不安的说：“小师妹……你不会在开玩笑吗？我可是我们之中修为最低的。”
    商刻不以为意的挑眉：“修为低又不能否定所有，况且，这个任务非慕师姐不可。”
    “万一……我做不好呢？”
    姬玥掐着腰，高声道：“这还没开始呢，你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好？能不能有点信心？”
    慕乐下意识反驳：“要你管！”
    商刻羽出乎意料的没有安慰慕乐，而是用一种试压的方式让她背水一战：“我们这些人都会入阵给你渡灵力，一旦失败，无人生还。”
    “我明白了。”慕乐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色，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抬起头，“师妹，你说吧，具体要我怎么做。”
    “你就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空瓶子，我们把灵力渡给你，你再把灵力散出去就好了。”商刻羽顿了顿，又道，“这期间一定要心无杂念，一气呵成。”
    “好。”
    话不多说，几人纷纷照做，将灵力集中在慕乐身上，再由她将其散出，不到一会儿，傅白舟苍白的面容就恢复了些许血色，鼻子和眼睛也不再冒血。
    他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如同满血复活，呲着大白牙笑道：“师妹，我好多了。”
    商刻羽点点头：“按照接下来的路径，继续走。”
    傅白舟应了一声，迅速走完最后几步，跳到石门旁边。
    商刻羽松了口气，对隋泠，姬玥，沈枕栖三人说：“可以把灵力收回了。”
    “阿羽，只怕是……收不回了。”
    沈枕栖纤眉紧蹙，墨玉双眸如同冬日霜雪般幽冷。
    姬玥叫了一声：“哎呦，慕丫头怎么一直在反吸我的灵力！”
    隋泠神情凝重，低声道：“不是慕师妹，是八卦阵。”
    商刻羽感受到丹田的灵力正在以一种离奇的速度枯竭，忍不住绷紧了腮帮。
    该死，怎么好端端的会出意外。
    姬玥喘着气：“慕丫头，别散灵力了，你再散下去，我就虚了。”
    “我也不想，但我控制不住。”慕乐越着急，灵力反吸的就越剧烈，速度也就越快。
    “小商，别愣着了，快想办法。”
    商刻羽从储物袋中取出几颗补灵丹丢给她们：“在想。”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一定和慕师姐掌握的法则之力有关，奈何她们都没有关于神阁的记忆，宋莲生又不在身边，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破局的办法。
    对了，系统既然知道自己的时间之力，不妨问问它？
    商刻羽说到做到，在识海处喊了七八声后，得到了系统的回应。
    “宿主深谙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行为准则，令本系统佩服。”
    听到这久违的电子音，商刻羽有一种不好意思的安心感，现在同门和沈枕栖都危在旦夕，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通，开门见山道：“系统，你知道慕师姐的法则之力是什么吗？”
    “不知道。”
    “你骗人！”
    “被你看穿了，真不好意思。”
    商刻羽嘴角抽了抽：“赶紧的，我没功夫和你玩。”
    系统依旧不留情面的嘲讽道：“宿主现在接触的信息多了，不仅知道这个世界是囚你的牢笼，还知道自己的神阁门徒身份，只怕改变命格这个任务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商刻羽坦率道：“我从未忘记这个任务，只是谜团太多，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下手。”
    她和沈枕栖的过去，神阁门徒的记忆，交换命格的真相，银发魔族的身份，宋莲生的敌意，以及那上古之事……
    改变命格是初心，初心是不能遗忘的，只是这条路过于漫长坎坷，她有些迷茫。
    “你来玄幽秘境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寻找主神的意识，询问改变命格的方法。”
    “你现在还这样想吗？”
    “当然。”商刻羽下意识回答，又忽然想到什么，补充道，“还想恢复过去的记忆，无论是关于神阁，还是关于沈枕栖，我必须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来这里，又该去往哪里。”
    “他们都告诉过你，你是因为私自交换命格，犯了神阁戒律，才被主神囚禁在这里的。”
    “那是他们的视角看到的东西，我想要的是完整的真相。”
    系统顿时安静下来，却没有像往日般发出滴滴的电子音来表示自己还在运转。
    这一刻，商刻羽莫名生出一种错觉，这个与自己对话的并非电子机械，而是人。
    “她的法则名唤五行法则。”
    “五行法则……”商刻羽若有所思，“五行生克，天地万物，怪不得慕师姐可以将天地之力随意转化。”
    “她没有神阁的记忆，对五行法则尚不熟练，有没有什么口诀可以帮她？就像当初你告诉我关于时间之力的法则一样。”
    系统：“没有，她的法则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
    系统：“所以，你不妨问问自己，为什么我会是你的系统。”
    商刻羽只觉得头顶飞过一群乌鸦，嘎嘎嘎留下一堆黑线。
    灰溜溜的离开识海，就见姬玥白着一张脸，眼睛还睁的老大，像个女鬼一样，幽怨的盯着她，别提有多慎人了。
    “怎么样？有办法了吗？”
    商刻羽忍住鸡皮疙瘩，苦笑了几声：“绞尽脑汁了都没想出来。”
    “完蛋了，完蛋了。”姬玥无语望天，“这下赔大发了，你们成双结对死同穴就算了，我可还单着呢，啊……这叫个什么事啊！”
    死同穴，听起来还够浪漫。
    商刻羽唇边攒出笑意，作势去看沈枕栖，只见对方被汗水濡湿的黑发有几缕贴在脖颈，透着琉璃一样的光泽，衬得肌肤如雪般白皙。
    那双墨玉眼睛没有像往常一样投来温柔缱绻的波光，而是慢慢迤逦出几分郁郁的哀色，复杂异常。
    慕乐回瞪着姬玥：“妖女你再乱说，本姑娘把你嘴皮子撕下来！”
    那表情一看就不像闹着玩。
    也不知道为什么，商刻羽总觉得这两次慕师姐很排斥把她和隋师姐说在一起，若是放在一起，她可是会很开心呢。
    算了，估计这俩人闹什么别扭了。
    “我有个办法。”
    此时，沈枕栖切冰碎玉般的声音响起，“为何只能阵法吸我们，不能我们吸它？”
    商刻羽嘴角一抽：“额……这可是天地之力，天地之力是源源不断的，只怕它还没枯竭，我们就爆体身亡了。”
    “这就要看慕乐了。”沈枕栖淡淡道，“关键时刻，或许她会凭借本能反应切断与阵法的能量联系。”
    隋泠第一个表示反对：“风险太大。”
    沈枕栖冷冷瞥过她：“那也比等死强。”
    “就按沈姑娘说得做。”慕乐深吸口气，毅然决然道，“不过天地之力比灵力汹涌，你们一定要迅速调节。”
    商刻羽摸了摸后脑勺，怎么慕师姐突然这么决绝，刚才还瞻前顾后呢。
    隋泠清浅的眸中流露出异芒：“慕师妹，你太鲁莽了。”
    姬玥倒是不觉得有啥：“管他呢，死马当活马医喽。”
    这一次，四人没有吃聚灵丹，只是聚精会神的等待着丹田灵力逼近枯竭的那一刻。
    由于存在修为差距，在慕乐将天地之力转化成灵力供她们汲取的时候，隋泠，商刻羽和沈枕栖不得不迁就姬玥。
    良久，商刻羽明显感觉到丹田处的胀痛，才道：“慕师姐，可以切断与阵法的联系了吗？”
    “我在反复尝试。”慕乐冷汗淋漓，情急之下，她把自己学过的所有功法都试了一遍，结果这该死的天地之力还是不断往身体里涌。
    这一刻，她突然很后悔没用心修炼了。
    等出了秘境，一定和师尊好好讨教讨教。
    等等……师尊……
    好像在失心阁被迫闭关的时候，枯荣尊曾教给她一篇很独特的功法，但她当时一心想出关见大师姐，所以对于这篇功法只是死记硬背了下来。
    不妨拿来一试？
    慕乐仔细回忆着功法内容，发现它与慕家的五行术法看起来大致相同，细研究之下，却又格外高深。
    因为慕家的五行术法讲究一个“借”字，天地孕五行，五行构自然，三者相融相生，而人却是在其之下，因此只能借天地之力。
    而枯荣尊给的这套功法讲究一个“合”字，众生一体，人与天地万物一体。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轻念口诀，慕乐不知不觉进入顿悟的状态，重新牵引的天地之力也将身后的四人带入到一个神奇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等商刻羽缓缓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丹田的胀痛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神清气爽。
    她凝聚神识内观丹田处，大喜过望。
    因祸得福，她的修为更上一层，现在已经从傲世境后期突破到踏空境中期了。
    不多时，沈枕栖也睁开了眼，商刻羽见状，忙问：“到什么境界了？”
    沈枕栖神情微敛：“踏空境巅峰。”
    商刻羽朝她眨眨眼：“恭喜，快破空境了，很快你就是修仙界史上最年轻到达破空境的修士了。”
    沈枕栖沉默不语，墨玉般溢彩流动的瞳仁仿佛蒙了层淡淡的灰，让人无从看清。
    商刻羽对走过来的隋泠问：“师姐，我和沈枕栖的修为都突破了一个境界，你的呢？”
    “踏空中期。”隋泠淡淡回答，并没有多愉悦，而是教导道，“修炼重在修心，机缘巧合得到的境界突破只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切勿被其迷惑，执着捷径。”
    一听这些大道理，商刻羽就有些头疼，又不能不听，视野里出现姬玥的身影，她赶忙打断隋泠的话：“妖女，你现在到什么境界了？”
    姬玥似乎在发愣，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商刻羽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和你说话呢？”
    “境界吗？”姬玥茫然的抬起头，自问自答，“哦，刚到踏空境。”
    “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好像才惊鸿境吧……”
    一下子跳两个境界，明人不说话，她有点嫉妒。
    慕乐的境界一样让她目瞪口呆。
    商刻羽无奈摇头：“人比人气死人啊。”
    傅白舟作为这场机缘的引起者，却没有受到眷顾，进秘境的时候什么境界，现在还是什么境界，一堆踏空境同伴里面，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惊鸿境苟着。
    他越想越生气，最后直接气笑了：“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倒霉。”
    “二师兄别难过。”商刻羽笑着安慰他，“至少你在倒霉这方面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唉，算了。”傅白舟眉目舒朗，叹气道，“修为低就修为低吧，反正也快到秘境深处了，再说了，有你们几个踏空境的高手罩着，我也能放心躺平了。”
    听到秘境深处这几个字眼，商刻羽唇边的笑缓缓敛了起来，她凝视着不再紧闭的石门，一股黯淡的兴奋夹杂着担忧从她心里慢慢升腾蔓延。
    快要接近真相了。
    她真的做好接受一切真相的准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