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律院的学子着实热情。
    在被约诗的过程中，他清楚感受到有几个女学子暗戳戳捏了他的手。
    这些女的真的是……
    齐辰谨记自己来音律院的目的，简单应承“一定”后，言明自己是来找夫子请教的。
    不少学子主动开口“我是音律院男学子中乐理排名第七，齐兄若不嫌弃可以切磋一番”、“沈某不才，人称琴剑双绝，堪与齐兄切磋”、“我擅吹箫”……
    齐辰只觉头大，看样子像是不留下两首诗是走不掉了。
    诸位同窗，在下今日是找夫子解惑而来，实在无心……”
    还未说完，众学子便吵吵着打断他的话：“齐兄，书院考校在即，我等还未谱出像样曲谱。
    若非迫在眉睫，我等也不好厚着脸皮在这拦着你。
    只因你是我等唯一的指望了。”
    “就是，齐兄，我愿出一枚灵石，只求短诗一首！”
    “我若通过书院考校，一定请齐兄到雁鸣楼一场……”
    齐辰拗不过，只得无奈道：“刚才说要考校的那三位上前来，事急从急，先紧着你们的，其他诸位的，容我下次再来写，行不行？”
    众学子还想再求，齐辰索性摇头道：“若诸位不愿，我也只能现在就离开了。”
    被齐辰点名的三个学子赶忙来到众人面前，拱手作揖：“谢齐兄，也谢诸位。
    我三人考校在即，求诸位成全！”
    “诸位今日礼让大恩，我沈蕞铭记于心！”
    “求诸位莫要逼迫……事后我会帮各位请齐兄的，如何？”
    众人眼见形势不对，只得应下。
    “正好看看他才学如何。”
    “他写的诗我看了，都是长诗，只有夫子那样的实力才能谱出，未必适合我等。”
    “都是同窗，先紧着他们考校的吧。”
    三人终于松了口气，转向齐辰：“齐兄！”
    齐辰摆手：“就在这里写？”
    “啊？”
    三人意外，“不需要构思一下？”
    “就在这里吧，我赶时间。”
    “这……好，不愧是齐兄！”
    三人激动了，拱手请人放好案几与桌椅板凳。
    众学子纷纷围上。
    齐辰提笔看向三人：“三位，谁先来？”
    “这……”
    三人对视一眼，心里一阵没底。
    刚才他们求的时候很急切，现在齐辰答应，他们又觉得是不是太草率了。
    一旦齐辰写得不好，他们也没了机会。
    “我，我来！”
    自称“沈蕞”的瘦削年轻人上前拱手：“齐兄，在下沈蕞，想要求一首相思诗。”
    “相思？”
    “嗯。”
    众人纷纷低语。
    “相思”题与“月”字题一样，都是“烂大街”的题目。
    从古至今，写相思诗的未必就比“月”诗少哪儿去了。
    坦白说，是个人都能写，但未必能写出新意。
    当然，只要写得差不多，就能谱曲过关。
    所以这个沈蕞求这么一首“俗”诗，只能是奔着考校的“实用主义”去的。
    齐辰提笔正要写，抬头问了一句：“绝句，律诗？”
    沈蕞摇头：“都行！”
    “好。”
    齐辰点头，提笔书写：
    “楼上残灯伴晓霜，
    独眠人起合欢床。
    相思一夜情多少，
    地角天涯未是长。”
    一首诗才刚升起才气便已经呼呼作响。
    风声未绝，齐辰已经停笔翻起纸张递了出去。
    “下一位！”
    众学子无不侧目，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绝句也能引来才气？
    他都不用想的吗？
    沈蕞满脸惊喜，双手奉上三张银票，都是百两银子。
    他放下银票，双手接过诗，忐忑说道：“齐兄，这，我就这么多银子，实在是……”
    都引来才气了，哪里还用担心诗词品秩？
    齐辰也不客气，当着众人的面收了银票。
    仍旧是那句——下一位。
    “在的，在的！”
    一学子赶忙上前，一边开口一边奉上一枚灵石，“齐兄，在校齐桓，求一首边塞诗。”
    齐辰看着这个出手阔绰，衣衫光鲜的少年：“边塞诗？”
    “不瞒齐兄，在下家中长辈世代与妖蛮相抗……”
    “你是嘉山的？”
    “你知道？”
    齐辰心底一动。
    记忆中老爹齐霖跟他说过，嘉山与南雄一样，是楚州八县之一，也要时刻面对妖蛮搅扰。
    且嘉山因为是一处关隘，面临的妖蛮更多，处境更危险。
    嘉山齐家时代代国守国门，子嗣多有死于战乱之中的。
    时至今日，嘉山齐家已经凋零。
    即便如此，每逢大事，嘉山若有大战，还会每隔几年传出齐家儿郎战死的消息……
    齐霖每每提到嘉山齐家时，言语中多亢烈赞叹之意。
    他区区一个五品司农吏，为何敢不计生死地要跟妖蛮死磕？
    除了有“农家修士”的身份外，更有齐家人认可一致的门风——家国大义，不可背弃！
    齐霖说过，他们家这一支，与嘉山齐家这一脉是同宗同源。
    所以刚才齐桓说的“咱俩是本家”应验了，二人的确是本家。
    如“辰弟”，如齐霖，可见齐家家风深入骨髓。
    再看齐桓，虽衣袍华美，但眉宇之间却尽是坦荡。
    齐辰屈指一弹，将灵石弹回。
    齐桓下意识接住，皱眉疑惑：“怎么了，齐兄？”
    “既是嘉山齐家，不收你钱了。”
    “为何？”
    “我家住南雄，我爹名齐霖。”
    齐辰说完头也不抬，挥笔书写：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一首诗词写罢，齐辰头顶才起汇聚翻涌如浪潮，呼呼作响。
    “……”
    齐桓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好好好，以后结业了，可随时来嘉山找我。”
    一句话，已经说明他未来的选择。
    眼看齐辰挥笔写的这首诗又是才气呼啸，齐桓甩手又将灵石递出：“那我再求一首！”
    似怕齐辰不答应，他立即加了一句，“买的！”
    齐辰微怔，知道齐桓意思，笔尖一转，继续书写：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正是辛稼轩的《破阵子》。
    如此一来，旁边学子纷纷叫嚷：“齐桓你不守规矩！”
    “齐兄，你怎可如此？”
    “不是说一人一首了吗？”
    齐桓皱眉，正要呵斥。
    齐辰头也不抬，一边写一边朗声开口：“神封八年，齐家家主，七品剑修战死于嘉山之上，长子齐丰丹田被毁，元神被废。
    神封二十六年，齐丰长子齐省、次子齐衡战死于妖蛮千嶂原；
    泰和六年，齐家家主齐芳泰死于四巫妖围攻……
    诸位，若是有此家史，不妨说出，要什么诗，齐某都写给你，分文不取。”
    一时间，众人鸦雀无声。
    唯有齐桓瘪了瘪嘴，呵呵一笑：“原来还有人记得我嘉山齐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