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伊王问岳，天下归心。”
“尴尬了。”
叶子衿悻悻然。
本以为是……没想到……
幸好，幸好。
伊王是大虞朝之前的上古贤王。
相传伊王年老之时没有采纳亲信的建议让自己儿子继位，而是征询五岳族老的意见，另选了祁放勋作为新王。
天下贤德有才之人得知此事后，纷纷追随祁放勋，助其开创一千二百一十六年古唐朝。
后世之人钦佩伊王之贤，正出于此。
齐辰用这个典故，分明是志在天下。
再联系他之前写的《正气歌》，这里的天下分明是指儒道山巅。
更何况，志在天下的人怎会在意儿女情长？
徐若谷心思一动。
看情况会错意的不只自己，叶子衿跟棠溪墨二人神情也说明了问题。
不过说到底还是棠溪墨更合适，年龄只大几岁……
棠溪墨感受到徐若谷目光，不由面颊绯红。
齐辰不知三人心路曲折，只是等着才气灌顶，继续修复龟壳完毕，这才提上“短歌行”三字，双手奉上。
“请叶夫子过目。”
叶子衿早已将心思藏好，惊喜接过短歌行：“我已看过，四字古体诗的确少见。
能写的像你这般出彩的，更是罕见。
若接下来都是此类诗词，则我破六入七，指日可待！”
叶子衿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齐辰拱手道：“叶夫子满意就好。”
事实上他心底颇为惋惜。
此诗乃是老曹所作。
看叶子衿身段，应该是老曹那一挂的。
可惜老曹不再，自己也难发挥曹贼精神。
三人不由诧异。
看齐辰神情，似对写出这样古诗并不意外。
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叶子衿笑道：“这首诗你可交给许夫子，由他帮你投往学宫考评。
若能被收录进学宫诗集，又有一份奖励。
只是需要你在诗名下注明谱曲权已经归我。”
说着，她提笔在诗名旁写下“叶子衿”三字。
随后又取出一张空白纸张，用镇纸压好，又取出一支特制毛笔。
也不见她如何施法，齐辰便看到那支笔自行在纸张上委蛇婉转，开始誊抄。
只是字体不像他的，像是仿宋体。
齐辰心底连呼“黑科技”。
叶子衿看出齐辰稀奇，抬手又取出一支，递给齐辰。
“墨家机关术的小玩意。
你们书艺院的学子都是写文，很少用到。
我们音律院却因为要根据词谱曲，经常誊抄，用得比你们多。
你若喜欢，拿去便是。”
齐辰恍然。
的确，无论自己写文还是抄书，现在都用不到拓印笔，毕竟他要熟悉这个世界的书籍。
不过免费的东西不拿白不拿。
“谢叶夫子。”
“好了，拓印笔还要等一会，你若还能写，不妨给棠溪夫子也写一篇，她可是等得坐立不安。”
然而棠溪墨却摇头道：“我不急，等你好好歇了，养足精神才思，再给我写不迟。”
徐若谷、叶子衿摇头笑道：“这妮子，难道看不出来他的才学不止于此吗？”
棠溪墨仍旧摇头：“可以更好！”
齐辰也赶忙拱手：“两位夫子抬爱，学生感激不尽。
但棠溪夫子说的正是学生没好意思说的。
接连两篇长诗，学生只怕今日写不出让夫子满意的文章了。”
三人心道“果然如此”，便点头示意齐辰稍等，待誊抄完毕，便可回去了。
徐若谷眼神示意棠溪墨，后者嗔怪摇头。
前者又指了指正在誊写的诗文，她便撇了撇嘴走向坐在亭子另一边傻等的齐辰。
大道跟面子，她还是分得清的。
只是跟异性聊天这种事她似乎并不擅长，开口第一句便是：“别的学子都细皮嫩肉的，怎么你这么黑啊？”
徐若谷差点没一巴掌将她打回来。
好在齐辰并未在意，认真回答：“学生本是南雄县人，原本是跟着阿爹修农家法术的。
因为遭了妖蛮攻占，蒙许夫子出手，这才来的云梦书院。”
“你原本是农家弟子？”
“不完全算，我爹是司农吏……”
齐辰将重要信息隐去，把可以透露出去的说了大概。
全当是为以后旁人盘问的预演了。
然而棠溪墨的关注点显然不在他的身世。
“你既然跟着你爹修了农家法术，那你对养花种草熟悉吗？”
“懂一些皮毛。”
“太好了！”
棠溪墨惊喜叫道，“我种了几样花草，你回头帮我瞧瞧怎么回事，施肥、浇水都行，到现在都病蔫蔫的。”
齐辰诧异：“夫子，书院内不是有农艺院吗，他们……”
“别提他们，一群色胚！”
齐辰默然不语。
显然，这中间显然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曲折了。
徐若谷呵呵一笑：“不过是几个农艺院的夫子爱慕棠溪夫子，于人前表明心迹罢了。”
“几个歪瓜裂枣！”
齐辰默然不语。
原来棠溪夫子还是个颜狗。
看样子她烦得够呛。
不能怪我，你提花草，我提农艺院，再正常不过。
不像你，上来开口就是我黑。
扯平了！
气氛刚开始活络就陷入尴尬。
齐辰默默垂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好了，誊抄完毕，你可以拿着这个拓印版的交给许夫子，写明情况就行了。”
叶子衿忽然开口。
齐辰赶忙起身，接过拓印版的，拱手就要离开。
想到自己刚才没问出的问题，转向棠溪墨：“不知夫子可有中意想要的题材，学生回去构思，写完之后给夫子送来。”
“差点忘了！”
棠溪墨明媚一笑，如山茶烂漫，“就写世间爱恨情仇，聚散苦恨……”
她提了很多要求，对齐辰来说却是一个字就可以概括——情。
齐辰大致看了她一眼，点头应下，拱手离去。
待他离开之后，徐若谷这才幽幽一叹，“棠溪，你年纪尚轻，为谱新曲强说愁，与情之一道虽符。
却与儒道隐有背离之势。
桃李年华之时，就该天真烂漫，无拘无束。
如今为求进境，一味求快，易生隐患。”
棠溪墨摇头道：“夫子，我身负大仇，若非夫子搭救，早已命丧妖物之手。
天幸我能以音律修儒道。
夫子放心，我若果真道心有损，夫子尽管制止便是。”
“你……唉！”
徐若谷幽幽一叹，不再提及棠溪墨的伤心事。
万幸棠溪墨虽求快，却也稳妥。
刚才没急着让齐辰继续写就是证明。
一旁叶子衿几次想要开口，最后也是幽幽一叹。
修道争先，各有各的肚皮疼。
想要登高望远，哪会个个顺遂。
无非是或早或晚罢了。
她看向齐辰远去背影，心底默默祈祷。
但愿齐辰能写出对棠溪墨儒道有裨益的诗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