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九裳怔了一下。
这轩辕皇帝还挺没架子的。
苏公公收回口中给陛下请安的话，连忙吩咐小太监给商九裳添置碗筷，随即想到什么，面露难色。
仙人不吃凡人的食物，上桌之后岂不是只能看着陛下吃？这怎么行？
还有座位问题。
仙人身份尊贵，自然要安排在陛下的身边，可坐在左手边，还是右手边，他不得不犯难。
一会儿皇后就要来了，她一直都是坐在陛下右手边伺候的。
如果仙人选择她的位置，皇后必然心生不满。
正在苏公公踌躇间，就见身边的黑袍身影淡然的就近坐下。
皇帝坐北朝南，商九裳坐南朝北，两人隔着大老远。
商九裳的神识扫过八仙桌，上面足足摆满了百道菜，中间竟然还有热气直冒，热汤翻滚，飘着涮肉香气的鸳鸯火锅。
商九裳没亲眼目睹，只用鼻子就闻到了。
啧啧，真会享受。
此时正大快朵颐的皇帝忽然抬头看她一眼，目光微凝的盯着那张玄铁面具。
商九裳自然不怕他看，也“看”着他。
安静了一瞬，皇帝突然挥手，让殿内的所有人下去，退出的人包括苏公公。
等殿内没有闲杂人等的时候，皇帝忽然站起身，笑着邀请她喝酒。
喝酒就必须要摘面具了。
对于这一波试探，商九裳不为所动。
她没摘，端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见状，皇帝举杯的动作僵在半空。
不是说天子之怒伏尸百万么？商九裳正猜测他会不会发怒。
紧接着，神识就感应到对方缓缓又坐回原位，商九裳心道：这轩辕皇帝脾气那么好？
转而就听他笑道：“道友是缥缈宗派来的？”
男人声音浑厚清晰，没有丝毫被无视的不悦。
听到这声亲切的“道友”，商九裳一惊，神识瞬间凝聚在他的身上，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扫视，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灵气。
“缥缈宗来轩辕国收徒，朕这个当皇帝的，难道会不知道？”他笑呵呵道。
“每年贩卖人口就不少，再平白无故丢那么多人，朕这个皇帝还不知，岂不是当得很不称职？”
商九裳沉默好半晌，淡声道：“我来接人。”
“阁下一句接人，是不是太草率了？”轩辕皇帝略有深意道。
商九裳知道他是怀疑自己，微微挥袖，施展法术，让桌面的菜盘悬浮在半空起起伏伏。
这一次，对方应该无话可说了。
轩辕皇帝见状彻底沉默下来。
“……是朕的孩子么？”良久良久，面对修仙者，男人的声音第一次透露不稳，隐隐有期待和兴奋。
“是。”商九裳淡声回道，如果没有出现意外，如果没有人给你戴绿帽。
凭轩辕皇帝对缥缈宗的了解，对国家贩卖人口的关注，商九裳对他有点子信任之后，默默补充了一句，性别男。
闻言，皇帝猛然站起身：“那我让他们都过来！”
“苏胖胖！苏胖胖！”他激动的向殿外大声吆喝。
对面的商九裳：“……”
“陛下，您有何吩咐？”弯腰忙小跑过来，苏公公打算撩开绯袍给他磕个头。
“将老三，老四，老八……还有老九都叫过来。”轩辕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赶紧办事去。
苏公公弯了一半的身子见状又慢慢直起来，瞄了他一眼，又扭头看了看八仙桌旁安静坐着的黑袍人，低声恭敬的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一炷香后，苏公公再次回来，还没等皇帝疑惑，就听他恭敬道：“皇后娘娘来了。”
皇帝闻言神情变得晦暗不明，他深深看了苏公公一眼，用着疏离的淡漠口吻道：“让她进来吧。”
转过身，似川剧变脸般笑呵呵的邀请商九裳吃菜，还特别亲民的给商九裳碗里夹了一片冰藕，似乎知道修仙者清淡饮食的习惯。
商九裳依旧不为所动，抬起那张玄铁面具望向他。
轩辕皇帝脸上的笑容又是一僵，他渐渐放下银筷，默默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有些安静。
不一会儿，苏公公身后带着一位气质端庄，身穿宫装的女子从殿外走进。
“给陛下请安。”女子柔和温婉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中响起。
皇帝淡淡望着福身行礼女子，露出一个不走心的微笑，喊了一声免礼，语气却关心道：“前段日子不是受寒，不好好养着，怎么还出来吹风？”
轩辕皇后闻言起身，缓步淡雅的走上前，坐到他的右手边，那张保养极好的脸庞始终挂着得体端庄的笑。
“陛下体恤臣妾的身体，臣妾自然也要关心陛下。”
之后，商九裳就听两人打官腔，开始客套寒暄。
……
一个时辰后。
两人的关系，连她这个外人都能察觉出来……只能用相敬如宾形容。
似乎只靠语言寒暄不够，还互夹起来了。
一会儿你一个水芹，一会儿你一个腌黄瓜，什么绿整什么，把桌上为数不多的素菜夹完了。
两人眼前的小碟堆了一小绿山，直到都堆不下了，才施施然的罢手，似乎终于完成了今天互相关心对方的打卡任务。
皇后似乎这时才察觉到八仙桌上有其他外人，转头看向对面的黑袍人，温柔笑问，“陛下，这位是……”
轩辕皇帝顺着视线看向商九裳，“……贵客。”
皇后没得到满意的答案，笑容收敛了几分。
“那这位贵客都喜欢吃什么，臣妾让苏胖胖去准备。”
这话一出，八仙桌有片刻的安静，没有人搭理她。
轩辕皇帝见商九裳一视同仁，也无视皇后，之前被对方不理不睬的态度整得两次郁闷顿时消解，念头一下子通达，还多吃了两口涮羊肉。
至于眼前那盘让他心烦的小绿山，看都懒得看一眼。
在皇后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下去时，还是苏公公及时救场，战战兢兢的道：“贵人不吃这些东西。”
皇后想了想对方的仙人身份，无论心中有什么情绪都只能压下去。
而且她的心中仍有疑虑，眼前这位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黑袍人，真的是仙人么？
陛下凭什么相信对方？
而且这位仙人为何突然拜访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