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城下。
晋国中军大帐当中。
李嗣源正小心翼翼,用肉乎乎的胖手来抚摸着一件黄色锦袍。
感受着温和如玉,光滑细腻的触感,他脸上全然是满意之色。
而在他身后。
李存忍拱手抱拳,一脸恭敬的汇报着什么。
一直等到他说完了,李嗣源才柔柔开口:“这么说……咱们这位李唐殿下,还真的去了凤翔?”
“没错!殇已掌握了他的行踪!从娆疆出来,确实直直往凤翔去了。那里守军只有三千,十万铁蹄之下,足以让他粉身碎骨!”
“那就先让他替我们扫清障碍,与我那好儿子一同离去吧……”
说话间,似是看到了龙袍上一处瑕疵。
李嗣源用手轻轻一捻,将这线头拽掉。
然后背负双手,却是渐渐隐没在了黑暗当中。
而就在他身影即将消失的刹那,又一道让帐内温度下降的寒音传来。
“这龙袍谁做的?工艺虽然不错,但皇位……可容不得半点瑕疵啊!”
听到这句话。
李存忍猛的一个激灵,刚刚直起的腰板又瞬间垮下:
“臣明白!凤翔一战,殿下和子凡皆会战死!”
“陛下圣明烛照,挂孝出征!含泪收复长安,死战契丹……至于给这龙袍染上瑕疵的,也不会存在!”
“朕可是什么都没说……”
此时此刻。
对李嗣源的话,李存忍已经仿若未闻,见他没有反对,继续说道:
“晋王听闻漠北入关,当即携三十万大军西进。意图摒弃前嫌,与殿下共抗外敌。”
“但殿下终究年少,识人不明。竟使乱臣贼子坐守险关,擅自将晋王阻拦于潼关之外,以致大唐皇子战死……”
寥寥数语之下……
一个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忠良出现在世人眼中。
最后李存忍干脆转过了身,对着那后帐的阴影之处行礼:“孝服已经备好,稍后这段话语亦会人尽皆知。”
“大哥放心,这天下,只有您才是真正的……”
“人心所向!”
————
凤翔城下。
连李昌平都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
身后的三千歧军,更是浑身都被鲜血包裹。
哪怕是李茂贞,都前所未有的亢奋!
虽然不知道奔袭了多久,但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疲惫。
光是看着眼前鲜红遍地的沙场,舔着嘴角也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腥甜,一股股热血便直冲顶梁。
痛快!
前所未有的畅快!
经乱世几十载,终于是扫去了心头那国破山河败的阴郁。亦感受到了传说中,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豪迈!
巾帼丈夫当如是也!
契丹漠北,就该在唐骑脚下瑟瑟发抖!中原天国,正应该万世不衰!
虽有败落,但正如殿下所言,这片大地从不缺为之而战斗的豪杰。
得苍天垂幸,紫薇终会下界!
即便不用回头,李昌平依然能感受到背后,炽热的几乎要将自己血袍燃烧起来的目光。
这种目光他经历过多次。
也知道此刻自己要做的,不是回过身再说一大段让人热血沸腾的空话。
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带领这些人走向胜利,用张天师和辽王的人头告诉他们。
从今往后,目光所及,便当铁骑所至!
而当他再次看向前方时。
倾国像糖葫芦一样的,被大枪狠狠穿透在地上。倾城与她姐妹情深,仍在拉着她的手嚎啕痛哭。
李昌平没有犹豫,前冲的速度也没有丝毫减弱。
手中大枪不在,却是一伸手,再次从腰间把紫霄剑拔了出来,直直的朝着倾城杀去。
眨眼间到了倾城近前。
就在她还没来得及防守,那寒光便如闪电急至,如切豆腐一般穿过倾城的脖子。
同时另一只手抓住插在地上的长枪,借着惯性往起一带,倾国被甩飞了出去。
尸体滚落出老远,李昌平连看都没看。
这摧枯拉朽的一幕,让两女带来的万余骑兵瞬间胆寒。
有些胆子小的,更是一阵慌张从马上跌落下来,被后边的同伴踩成肉酱。
两位公主死去,而且是如此轻易的死去,让他们一时间根本难以接受。
尤其是知道这两人的本事。
眼前那魔神一般的身影,仿佛在这一刻映入了心间,几乎要成为梦魇。
而在这魔神之后。还有三千人似乎被打了鸡血一样。
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又嘶哑的吼声。
目中燃烧着疯狂战意,又好像是最原始的兽性。
带着霸道无比的气势冲来……
不可敌!
此时所有的辽军都有了恐惧之意。
唯一能给他们半点安慰的,就是身边还有同伴可以抱团取暖。
怀揣着仅有的安全感。他们想继续冲杀。
可就在与李昌平短兵相接的一刹那。
枪尖上蓦的长出了三尺多长的枪芒。
当先一名辽军的腹部被捅穿,然后依旧余势不减的穿过身后七八名辽军。
再紧接着,三千歧军也冲了上来。
那密密麻麻宛如一条带刺的钢铁城墙,带着无尽压迫感撞来。
辽军一时甚至忘了还手,当即又是上百具尸体栽下马来。
而这一次,李昌平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撤出去。
随手把枪上的糖葫芦甩掉,一翻手腕,枪樱便打着螺旋,飙洒出一道血光。
“杀穿过去!”
一声令下,他将大枪重举,对着面前正向他举刀的十几名辽军横扫而出。
空气中立时传来兵戈交击的悦耳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