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不复霸道,却尽显豪迈与畅快之意的丑陋面容。
李昌平心中极为复杂。
却在此时,袁天罡笑声蓦然一收。
“天下尽做饵,唯本帅持杆!殿下,今日之局,你我还胜负未分呢……”
“未分?”
看了看面前那致命伤口,李昌平揶揄一笑:“你这副样子,还能取孤性命么?”
“大帅,你自语将天下做饵?可你,又何尝不是一条求饵的鱼呢?”
轻佻一问,却是整个脸都严肃下来:
“你见过贞观,万邦臣服的辉煌;见过永辉,国土无边的盛况;也目睹过开元,繁荣富庶的璀璨。”
“你活了这么多年,顶着这副残躯,隐匿于面具之后。你见惯了生死,心中的感情早已磨灭。”
说到这,声音陡然拔高:
“支撑你到现在的,也只剩下一份执念,就是重现巨唐往日的荣光!”
“这道执念又何尝不是吊着你的鱼饵?”
“你知道李星云不如孤,所以你不杀我,又怎会放心离去?用孤的命,做你的饵。孤赢你一回!”
说到最后,李昌平眼中已尽是得意。
仿如一个千辛万苦赢下长辈,在又在其面前疯狂炫耀的孩童。
“大帅且安心去休息吧……三百年呕心沥血,如今这满目狼藉的天下,这厚重沉闷的包袱,也该由我李氏之人来背了!”
“哈哈哈哈哈哈……”
袁天罡再次大笑起来。
而这一次,瞳孔中只剩下了欣慰。
“他们看似挣脱了本帅的枷锁,但他们却不知道,这道枷锁下压着的不光他们,上面还拴着你这头恶魔。”
“本帅还是赢了,赢的却不是你,而是这天!现在人们心中枷锁全无,该是你放手一搏了……”
听到此话。
李昌平眼中的得意又夹杂上一丝失落,低头长叹一声: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是啊……早就知道了。”
袁天罡同样长叹一声:“那你又知,为何本帅心中有了答案,仍未助你么?”
“为什么?”
这一次,轮到李昌平不解了。
如果说之前自己的计划泄露,还有盐泽上袁天罡指点作为提示。
可现在他仍一心求死,当真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你我联手,这天下无人可挡,又为何要求死?”
“因为臣不死,天道改变不了!臣太强大,若是活着,那些跪服之人,又有多少是因惧臣之淫威?这不利陛下收拢皇权!”
“破碎的山河,只有靠陛下一丁一点去收服。那些野心勃勃之辈,也只有靠陛下亲自将其斩杀震慑……”
“殿下需谨记,你要做的,不是区区再造大唐。那条路没有捷径,只有当你成为天下唯一,万众才会归附你。”
“他们……也只能归附你!”
语重心长的说完之后。
袁天罡直视少年,却感觉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贞观元年,初见那人的时刻。
所不同的是,眼前这少年更加年轻。
“陛下与李星云不同,似陛下这样的人,臣不敢教,只怕也教不好……”
“孤明白了!”
李昌平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一直以为,跟自己下棋的是袁天罡。
实际上,袁天罡从没跟他对过,而是一直在与天斗。
虽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可惜。
“呵呵……”
却在这时,不良帅又是一笑。
同时将手一伸,把那存放玉玺的案子吸了过来。
先小心翼翼将玉玺取出,而后用手一拂,把最上面垫放玉玺的黄布吹开。
下面,却是一张棋盘,旁边还放着两只棋篓。
“自李淳风死后,唯有陛下配与臣弈,陛下既然赢了李淳风,何不与臣来一盘?”
“哦?”
李昌平一阵惊讶。
却是在看到袁天罡的眼神后,坚定的拿起了一枚白子。
上一次跟李淳风弈,他拿的是黑子,代表着袁天罡。而这一次跟袁天罡对弈,拿白子,来代表李淳风。
随着一子落下,口中也是说道:
“孤以身入局,以命为饵,灭霸道于龙泉!奉天道而行!”
“本帅以死开局,换天下之乱!”
袁天罡同样落下一子,紧贴白子放置。
“天下乱,则孤来收之!”
“你性命尚假于人手,何谈收之天下?”
“那便先取回性命,再收天下!”
“你去娆疆,中原、漠北必将生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但手中动作不停。
只用了须臾时间,棋盘上的黑子已是把白子团团包围。
随着袁天罡再落一子,又是三枚白棋被收入掌中。
“本帅说了,这天下需要你一点一点收服!战争和朝堂不是江湖儿戏,操之过急乃取死之道!本帅之霸道又岂是你一言可否定的?”
而当李昌平再往棋盘上看去的时候,竟是发现自己已被逼入绝路。
他这种臭棋篓子,对于下棋一道根本没半点精通可言,能看懂规则都算不错了,跟袁天罡下棋纯粹是自取其辱。
但同时他也明白。
这场棋局不是一般的棋局。
若是输了,他往后的道路上,便会一直有袁天罡的影子。甚至从今以后,那面具身影就此化作梦魇也不一定。
既然退无可退的话……
李昌平瞬间从棋篓里吸出一枚黑子。
却用两手虚捻着,往着棋盘上一处摁来。
同时,他周身气势也立即飙升。
“天,既可施雨露恩泽众生,亦可降雷霆惩戒万物!”
一子落下,棋盘上的局势再变。
就见那白色棋龙,仿佛是心怀死志般,向黑龙最薄弱一点撞去。
退无可退,竟是针锋相对!
“契丹王后述里朵心机深沉,孤可借其之手,阵斩辽王,马踏燕然!”
“哈哈哈哈,好,但还不够!”
袁天罡大笑着再落一子,又将那白龙堵住。
却在下一刻。
就见李昌平再次挚出一枚棋子,狠狠的向棋盘最中心摁来。
“无论中原诸侯有多大的野心,孤亦能将其全数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