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温末疑惑的看向她，却在那张脸上，看到了十足的坚定。
    闻言，顾之之自腰间抽出两封书信。
    “这是你爹送来的。”
    “莫离应当也收到了。”
    温末忙不迭地拆开信封，两封书信，字迹都还新鲜。
    “之之。”
    “速离裴府.......”
    “......”
    “捎带逆女回青城。”
    熟悉的笔画和急切的语气，温末似乎都能想象到，他爹发现她不见时，暴跳如雷的模样。
    想必这会儿的老宅，已经被他拆了一半。
    想到这，温末忍不住轻轻扯唇。
    指尖迫不及待打开了另一封。
    相较于刚才的，这封字迹显然潦草了许多。
    话语简短，只有寥寥几字。
    “勿回青城。”
    嘴角的笑意微僵，指尖已经将暗黄的信纸，攥出了皱痕。
    “青城出事了。”
    “我爹娘......”
    “出事了！”
    温末颤着声开口，瞳孔微缩，看向顾之之。
    顾之之显然也想到了这些，沉默着，没有回答。
    只是温末已然没有了等待的耐心，匆匆收起信纸，就要朝外走去。
    “小姐！”
    见她着急，顾之之忍不住伸手阻拦。
    眉间轻皱，视线复杂的游移在裴青延和温末的肚子之间，神色不明。
    “小姐稍安勿躁。”
    “此事还是先找莫离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贸然回去。”
    “只怕束手无策。”
    话落，温末浑身一僵。
    贝齿紧紧咬在唇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腕间紧紧攥着的手，给按了下来。
    沉默良久，温末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小姐先好好休息。”
    “明日，我再来。”
    见她缓和，顾之之也不多言。
    错身而过的瞬间，低低的女声，在温末耳边响起。
    “今夜戌时，青韵楼。”
    斑驳的衣衫消失在门口，温末这才回过神，靠着床沿坐倒。
    指尖忍不住抓住了裴青延微凉的大手。
    男人呼吸浅淡，赤裸的上身，几乎被绷带缠满。
    “裴青延......”
    温末喉间干涩，嗫嚅良久，才发出了这一声低唤。
    眼泪如同断了线，控制不住的落下。
    有点点落在男人手背，缓缓滚落。
    温末正伤心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一道身影沉重的走了进来。
    “末儿。”
    裴父神色疲惫，见温末通红着双眼看向自己，这才勉强的扯了个笑。
    “父亲。”
    “母亲她，怎么样了？”
    温末狼狈的擦了擦眼角，匆匆起身，对上裴父的视线。
    闻言，裴父面上一僵。
    敛了敛眸，这才沉沉开口。
    “她受了刺激，失记了。”
    “眼下。”
    “以为是裴青辞落水了。”
    话落，杏眸一震，温末张了张嘴，却也没再追问。
    两人相对无言，裴父却迟迟未离开。
    曾经严肃到让人看着生畏的脸上，此刻看着，竟苍老了许多。
    一丝不苟的发髻，还留有几丝碎发，垂落鬓角。
    温末直觉，他还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裴父浑身颤抖，突然间，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温末面前。
    “温末！”
    “父亲这是做什么！”
    温末忙不迭地要去扶他起身。
    却见那双与裴青延极其相似的眉眼中，此刻满是羞愧。
    “裴家对不起你。”
    “裴青辞害了你。”
    “害了温家。”
    “都是我。”
    “都怪我......”
    裴父声音颤颤，双手推开了温末的动作，神情间，满是痛苦。
    “当年。”
    “你落水，并非偶然。”
    杏眸一怔，温末伸出的双手，僵硬在了半空。
    “是他，害的你。”
    “温青入狱，也是他做的。”
    “我不想害温青。”
    “也从未想过让温家替死。”
    “但还是为了一己私欲。”
    “包庇事实。”
    裴父身形颓靡，脊背低低弓着，双臂一时无力，重重撑在身前。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温末。”
    “裴家给你，给温家造成的伤害。”
    “我可以弥补......”
    “你们想如何......”
    后面的话，全都化作了嗡鸣，温末没有听清，也不想听清。
    现在，她终于明白。
    爹爹为何突然变了脸。
    为何急着离开青城。
    为何能放下功与名利，甘心背负骂名。
    才止住的清泪，顺着脸颊再次滚落。
    温末背过身，不愿再看裴父一眼。
    虽然，她早就察觉裴青辞的不怀好意。
    但她，仍旧不敢相信执着了那么多年的白衣，猛然化作了泡影。
    她以为的奋不顾身，原来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末......”
    “别说了！”
    温末蓦然开口，打断了裴父的话语。
    单薄的身形，看着像是随时会倒下。
    视线落在床榻上昏睡的人身上，温末想到了那时，裴青延的解释。
    他也很挣扎吧。
    温末不再去看，身侧紧攥的指尖松开，淡淡开口。
    “父亲。”
    “我先走了。”
    话落，沉闷的步伐，逐渐远去。
    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口，裴宁这才浑身脱力般，瘫倒在地。
    从裴家到温家，其实很远。
    以前乘坐马车，温末感觉不到。
    现在突然只能自己走，温末这才感觉到了距离。
    从人烟稀少的肃穆中，一下子走进了人声鼎沸的闹市。
    直到看见那把落了灰的大锁，温末才想起，温府早已不在。
    双腿酸软无力，温末干脆坐倒在门前台阶上。
    指尖抚过被打磨的平整温润的青石台阶，记忆恍惚，回到了从前。
    她嫌弃温父砸下重金，专门请人，就为几节阶梯。
    温父却嘲笑她，年纪小，有眼不识泰山。
    这么坐着，好像是挺舒服.......
    “姐姐！”
    一道稚嫩的童声蓦然响起，打断了温末的回忆。
    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小孩像是一阵旋风，跑到了温末面前。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嫩嫩的小手一把抓住了温末的，小孩眼中，似有明星。
    是药铺的小童。
    温末微微讶异，未等她询问，一道高大的暗影，便笼罩在两人面前。
    “李钰！”
    “我说的话，你真当耳旁风啊。”
    小童被人揪住衣领，毫不费力的，就提在了半空。
    男人眉间紧皱，满脸严肃的盯着小孩。
    果不其然，小孩被吓得浑身颤抖，可怜巴巴的开口。
    “爹爹，我错了......”
    男人的脸色这才缓和几分，视线施施然落在温末身上，好整以暇地开口。
    “这个时候，温小姐不在裴府，在这做什么？”
    “我......”
    温末嗫嚅两下，迟迟没有说下去。
    男人似乎对她的理由并不感兴趣，未等她说完，便出声打断 。
    “回青韵楼？”
    温末点了点头。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