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出现了小小的插曲,但是和牧人们道别并没有陌寒想象中的那么难。他原以为一起行动了几个月的时间,能让这段时光变得有所不同,可事实却是,他不会为牧人们接下来的牺牲而动容。
至少陌寒愿意相信他会如此。
陌寒摘下了身上所有圣骑士的象征,就好像当初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他身着灰黑色泛着金属光泽的冷冽重甲,骑在四喜丸子的背上,额头上还挂着伪装用的障目之布,如此一来,他并不会受到任何多余的阻拦。
狂热的教徒不会阻拦陌寒,因为陌寒那傲慢的姿态会让教徒们认为陌寒是教徒当中的一员;佣兵和帝国的残余士兵们也不会阻拦他,因为陌寒身上毫无圣骑士的标识。障目之布能够完美的伪装陌寒的形象,只需要语言和动作上的稍加配合,陌寒便能够毫无阻碍的在这片大地上行动。
只是......
“打算就这么走了吗?”女巫师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语气中似乎有淡淡的疑惑。“你的那些牧人同伴,现在可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刻。”
“那与我无关。”陌寒平静的回答道。“我已经完成了我的职责,而根据规定,这个世界接下来的走向我不能参与。”
“打算当一名旁观者吗?”女巫师惊讶道。“我还以为按照你的风格,不管怎样都会去多管闲事一番呢。”
“我是怎样的风格?”陌寒不屑的嗤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吗?”
“难道不是吗?”
“不是。”陌寒语气肯定的回答道。
“那么陌寒。”女巫师的声音再一次变得疑惑了起来。“你究竟是为什么,会选择成为守护者呢?”
“当然是为了......”陌寒下意识的想要回答,然而却如同一部损坏了的磁带一般,卡住不动。
是啊,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选择成为守护者的呢?
如果不是心甘情愿的话,随时都可以向灾魇前线提出申请,封印自己的有关记忆,选择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可是他却没有,反而通过了守护者的考核,甚至于已经完成了第三次任务。
那么他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呢?在他的内心深处,又究竟是怎么看待这一切的呢?
“那个武者少女是女承父业,安迪尔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珍惜的城市,马文是为了掀起打破阶级的革命。那么你呢,陌寒?你是为了什么才选择在守护者这条道路上坚持下去的。”
“当然是为了我的亲人了。”陌寒忽然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答案。“如果我选择当一个普通人的话,万一虚能降临到我的世界,那么不论是我还是我的亲人,都会受到虚能的威胁。”
“我不想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倒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女巫师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小小的吓了陌寒一跳。姑且不论女巫师是怎么在不调用陌寒圣光的同时具现元素化的身体的,在四周情况如此混乱的状况下,女巫师贸然现身,很有可能会吸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从而引发战端。
“安心安心,你仔细看看周围就知道了,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女巫师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陌寒放眼望去,入眼之处却尽是杀戮和死寂。疯狂的圣光教徒们手持着被圣光所祝福的武器和铠甲,对圣光的泛信徒和无信者进行着屠杀,哪怕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乃至于孩子也绝不放过。为了躲避巨兽的攻击而被聚集在一起的平民,此刻竟方便了圣光教徒们的行动。他们高声颂唱着圣光的教义,强迫其余的信徒加入他们的队伍,以神圣的口号降下灾难。他们用刀剑,用烈火,乃至用圣光,用周围所有能用到的一切,将他们眼中的敌人杀死,焚烧,用圣光将其毁灭。
平日里温和善良的圣光信徒,在狂热信仰的召集下,变得比最凶恶的暴徒还要残忍十倍。正如同暖阳可以温暖万物,但是烈日却能轻易的夺走万千生灵性命一样。
城内残余的帝国士兵和没有受到什么损失的佣兵们自然是不肯坐以待毙,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撼和损失之后,他们主动的组成了一个个小队,躲避着追杀的同时对圣光教徒们予以还击。然而在圣光教会的主场当中,这样的还击实在是过于无力,与其说是还击,不如说是保命的同时伺机寻找逃跑的机会要更为的贴切。
此劫过后,不论圣光教会和帝国究竟谁能取得最终的胜利,赫尔加特城都必将花费上百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到此前的模样。
陌寒沉默着收回视线,任凭女巫师坐在了自己身后。四喜丸子现在的个头坐两个人绰绰有余,哪怕其中一个人是陌寒这样的彪形大汉,也可以速度不减,轻松承担。
保持眼下的速度,或许只需要不到十分钟就能回到安全屋里了。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陌寒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屏蔽掉这些声音,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的正前方。然而即便如此,陌寒还是能够看到有浑身鲜血的平民倒在了圣光教徒的利刃之下。
眼前的景物逐渐变得熟悉,陌寒心有所感,转头望去,正是当初他和安迪尔比武的那座孤儿院。因为是圣光教会置办的产物,再加上内里的孤儿们基本都是圣光修士的预备役,所以没有任何的圣光教徒们来袭击这里,依旧保持着当初静谧美好的模样。与周围处处皆是硝烟浓雾的环境比起来,颇为格格不入。
陌寒的目光紧盯着那座孤儿院,在打量了一下地上凌乱的脚印和内里出现的细节变化之后,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那座孤儿院里此刻收留了许多不属于那里的人,只希望不要被那些圣光教徒们发现就好。
四喜丸子忽然停下了奔跑的步伐,因为在它身前正有一名圣光教徒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地上正趴在父母的尸体上大哭的男孩。那名圣光教徒面目狰狞,完全不见平日里的模样,不顾嚎啕的哭声,用力地将手中的短剑刺出。
而后他便被狂暴的烈焰烧成了焦炭。
女巫师放下手中的法杖,而陌寒则沉默的跳下四喜丸子,单手拎起男孩,返回到了孤儿院当中。他轻轻敲开孤儿院的大门,随后在孩子们和内里修士惊恐的目光中将因为刚刚失去了父母而崩溃的男孩放在了地上。
没有多说哪怕一句话,用行动代替来意之后,陌寒转身离去。就在刚刚女巫师救下男孩的时候,陌寒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忽然多出了一层无形的压力,陌寒心中明白,这是世界意志对于他的警告,警告他不要去多管这些闲事。
或许在被安排好的命运当中,那个男孩就应该死在那里吧。
此后,陌寒并没有再遇到任何的事端,顺利的回到了安全屋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