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孔有德心里的憋屈终于爆发。
这次入关以来,他的部众接连遭受重创,明面上总被满洲的八旗老爷说成他不能打,可主将的指挥失误难道就没有半分责任吗?
心中虽然有怨言,但一直以来孔有德都不敢在多尔衮面前吐露半分。
这次他的部众损失惨重,多尔衮一开始下令让他负责督战时,孔有德心里还存着感激。
想着等待这次战争结束,他便从此番战争中俘获的汉人奴隶中再征一批人作为生力军。
毕竟他是降臣,以往他能在女真人的朝廷里立足,那是因为他手里掌握的兵力。
倘若没有了这些兵力,谁会在意他孔有德呢?
他的算盘倒是打的响,可没想到女真人的重步兵和骑兵,只跟明军打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撤退了。
不止如此,还命令他也加入战场,在刚得到军令的时候,孔有德就差点要爆发。
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可是如今,他孔有德竟被多尔衮当作弃子,他终于忍不了了!
孔有德当着周围人的面,大骂多尔衮,连多尔衮的八辈祖宗都给带上了。
那几个蒙古将领虽然听不大懂,但也知道是在骂人,他们虽然也很愤怒被多尔衮抛弃,但毕竟多尔衮权势极大,都是敢怒不敢言。
“恭顺王!你怎能如此?待见到亲王殿下,本将必然参你!”佐领佟桂怒斥孔有德道。
佟桂本就看不起汉人,倘若不是孔有德毕竟有王爵在身,他早就一刀砍了这个口不择言的汉臣。
“那也得先摆脱这群明军再说。
呸!他妈的,都是疯子!”孔有德吐了口带着血的口水道。
多尔衮带着女真人离开以前,竟然将他们的战马也都给一并带走,这才是孔有德真正生气的地方。
整个军营光是战马就有四五万匹,跟着多尔衮离开的女真人顶多两万,却还要一人双马。
孔有德绝对有理由怀疑,多尔衮就是故意的。
因为只有这样,自己这群人才能真正拖住明军,好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从容离去。
他现在多少有点后悔当时脑门一热降了大清,想想这段时间在大清朝廷遭受的委屈,再加上如今被女真人毫不犹豫的抛弃,沦为弃子。
孔有德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明军又追过来了,咱们快跑吧。”一个蒙古人将领提醒道。
佟桂一挥手,刚停下暂歇的两万步军再次开始逃命。
失去了斗志被吓破胆的士兵,已经完全没有了战斗力,就如同被狼群追击的绵羊一般,只知道狂奔。
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落在后头绝没有活路。
所有人更明白,他们不需要跑多快,只需要比同僚跑的快。
他们很累,可是明军也会累,只要那群跑的慢的人能拖住明军,消耗掉他们的体力,剩下的人,就都能活下来。
可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发现自己错了。
即使已经将吃奶的力气都用来跑路,然而身后的那群明军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不仅牢牢的黏住了他们,还不知疲倦的砍杀他们。
“娘的,跟老子比跑步,你们真差远了!”一个明军士兵拎着战刀,一边追逐敌人,一边冲那人喊。
他脸上带着坏笑,虽然满脸汗水还夹杂着血污,但说话间并没有因为长途奔袭而累的大喘气。
相比于他,被他追的那蒙古鞑子早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的头盔和武器不知丢到了哪里,身上的盔甲也因为影响奔跑而脱去大半,此时正满脸惊恐的看着那明军士兵。
他确实已经跑不动了。
“嘿嘿,多亏伯爷当年带着咱们天天搞负重越野,大牛,叫俺说,咱的战功,有一半都得归伯爷。”另一个京营兵附和道。
当初张世康在京营里每天都带着全体士兵晨练,一开始只是奔跑,所有人逐渐适应之后,就开始加负重。
一开始京营士兵其实都是有怨言的,不知道提督大人为何要这么折腾人。
可自打贾庄一战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提督大人的苦衷。
能跑是一项优势,这项优势在军队身上体现的更加明显,只要你足够能跑,打得过可以穷追不舍扩大战果,打不过可以多路狂奔。
遇到骑兵还能专门往林子里钻,只要他们跑的足够快足够久,按照提督大人话来讲,理论上他们就是无敌的。
“必须的,伯爷是什么人?那是咱大明千年不遇的奇才!
你看咱们陛下多器重伯爷就晓得了,天下兵马大元帅咧,这场仗后,保不准咱们都要发达了。”
毕竟有天子亲临,这次的战功又都是实打实的,赏赐必然会不少。
而且作为老兵,孙大牛很是敏锐,这次参与围剿建奴的部队可不少,不仅有来自陕西的秦兵、蓟州兵,还有之前杨嗣昌直属的两万人。
而这两万人,之前可都是从京营抽调走的精锐。
如今杨嗣昌已经倒台,按照他们的猜测,战后这部分兵自然是要回归京营编制的。
若是一年前,或许孙大牛不会有什么念想,毕竟人家是精锐。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经过张世康半年时间的疯狂操练,谁是精锐可就不一定了。
到时候两支部队合二为一,高级将领他们够不着,升个中低级将领肯定都是有机会的。
不止是孙大牛,不少老京营兵心里其实都在琢磨这件事。
京营兵这次如此拼命,自然有天子亲临的原因,但也有这一方面的考虑,好好表现多赚取军功,说不定就能凭此升职。
那被称作大牛的士卒一边拎着刀子走向那蒙古鞑子,一边还不忘跟袍泽闲扯。
此时的他们早已打出了气势,即使是面对女真人也都不惧,更别提被吓破了胆还没武器的蒙古人。
“这倒是,不过俺之前跟伯爷离得近,好像听到伯爷叫咱们陛下‘老哥’来着。
你说奇怪不奇怪,咱们伯爷跟陛下,到底是啥关系?”那人也拎着刀子走了过去。
“能是啥关系?那肯定是跟咱俩一样,铁哥们!
咦,老李,这鞑子怎么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