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来临时,我在一个鲜花饼铺子门口排着队,准备给自己买一份晚餐。
快轮到我时,我突然想起了钟灵,也不知道大老远跑来的她是不是在酒店休息,吃过晚饭没有。
掏出老年机,我在旁人异样的眼光下按下了钟灵的电话。
“干嘛?”
“吃饭了吗?我在买鲜花饼,老好吃了,出了丽江你都吃不着这口,我给你带点过去。”
“鲜花……饼?”
我开始一顿鼓吹,连忙碌的老板也听得一脸自豪,偷摸着和我说要多给我两个。
“行行行,打住吧陆晨,我发现你有直播带货的潜质,你带过来吧!”
“好,你把酒店和房号发短信给我,我保证送到你嘴里还是热的。”
挂了电话,买了三人份的饼,又在隔壁摊买了三杯热茶,我去到了钟灵的酒店。
将东西放在桌上,我环视了四周后对钟灵说道:
“你不是还有一个朋友吗?”
钟灵打开袋子,琢磨起她从没吃过的饼,说道:
“我们又不住一个房间?”
“男的?”
钟灵回应了我一个白眼,打开热茶的盖子喝了一口。
“尝尝,真挺不错的!”
“好。”
钟灵回应着咬了一小口。
我也大口吃了起来,又对钟灵说道:
“你大口点,你都没吃到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斯文了!”
“你闭嘴,喷到我了!”
钟灵嫌弃地瞪了我一眼。
“把你朋友叫过来吧,我买了三份呢?别浪费了。”
钟灵咬了几口饼后,才磨磨唧唧说道:
“人家未必想吃,算了。”
“你问问呗,吃不吃是他的事,我们不能失了礼数。”
“晚点我问问他。”
“凉了就不好吃了。”
“吃你的吧,你怎么这么啰嗦!”
钟灵声音突然变大,吓了我一激灵。
“好好好,你那么激动干嘛?”
“谁叫你这么啰哩巴嗦。”
我无语了,不再说话,自顾自吃起来,心里却对钟灵无由头的激动有些疑惑,也许钟灵口中的这个朋友是她编出来的。
吃了一个饼后,钟灵擦了擦嘴,毫无表情地喝起了茶。
注视了我一会后,她问道:
“吃完你要去哪?”
“赚住店钱。”
“我不是给你卡了吗?”
“反正也没事,赚点钱没什么不好。”
“那一会我跟你一起去。”
“好,我再陪你到附近转转……对了,你用不用陪你朋友?”
“不用。”
我狐疑地看了看钟灵,问道:
“我怎么感觉没这么一人。”
钟灵起身来拉我道:
“走,她就在隔壁睡觉,一个女的,你要是好意思我带你去敲门。”
“算了算了,是我错,我不该怀疑你。”
“你个混蛋,怎么怂了?”
……
吃了两个饼后,我也喝起茶,钟灵坐在了床上玩着手机。
“你最近怎么样!”
“能怎么样,老样子。”钟灵说着把手机放下,突然深沉起来,说道:
“就是我妈老念叨。”
我也安静起来,不用问我也知道黄阿姨和钟灵念叨的是什么,天底下的父母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希望子女早点成家立业。我想起了庄严,却没敢在钟灵面前问起,于是只好一口一口地喝着茶。
“陆晨,你先去吧,我很快就去找你。”
“不是要一起去吗?”
钟灵望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回道:
“你先去。”
“好吧。”
离开酒店我去往平时卖唱的街头,而柳妍和平时不在这条街卖唱的叶晓却已经到了,正等着我。柳妍明天就要回去了,她今晚不想画画,于是叶晓也就放弃了工作,准备陪她玩一晚,两人无事便晃悠到了这。
夜色越来越浓,人也多了起来,聊了一会后,叶晓说道:
“晨哥你开始吧,我和柳妍到别处去逛逛。”
“好,柳妍,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哪天你回广州了,记得……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好。”
望着即将分离的两人远去,心里祝愿着她们能度过一个开心地夜晚。这个夜晚一定不会是柳妍在丽江的最后一晚,但我想一定会成为她美好的记忆,冬夜的丽江,挽着手的挚友,温柔的凉风。
过了这一夜,她将带着留在丽江的朋友最真诚的祝福奔赴更好的前程。
连着唱了几首歌,我的情绪在歌曲中开始有些消沉,也许是丽江今夜的夜色太过醉人,透过一对情侣的缝隙,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我的视线,瞬间扰乱了我的心跳。几个路人走过,挡住了我的视线,等我站起身去寻找时,那个身影已经不在。
久久我才将追寻的视线收回,心里的悲伤却再也收不回来,可我知道,那不是因为失望导致的悲伤,只是为了一个捕风捉影的错觉。
我大概真的醉在了这座美丽的古城里……
接着抚动琴弦,弹起了陈奕迅的富士山下的前奏,刚唱起第一句歌词,钟灵便走进人群,站在我的正面。
“何不把悲哀感觉假设是来自你虚构,
试管里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前尘硬化像石头 ,随缘地抛下便逃走,
我绝不罕有, 往街里绕过一周,
我便化乌有。”
歌曲唱到这我便停下手指,强制着将负面情绪收回,抬头望向陷在歌里眼神呆滞的钟灵,接着卖唱的心境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人群散去,钟灵也向前迈了几步,坐在我的旁边,一言不发。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我们两人度过了认识二十几年里最长时间的一段沉默,而这样的沉默似乎是整个灯火通明的街头独缺的风景。
一阵风将琴盒里一张10元吹到了地上,我呆滞地伸手去拿,却被钟灵抢了先,而手掌也落在了钟灵的手背上。
钟灵的手停滞了一秒,看了我一眼后很快蹲了起来,将手收回的同时,将盒子里的所有零钱拿到了手上,数了起来。
数了一遍后,她又开始从头数起,这着实让我有些无语,我对蹲着数钱的钟灵说道:
“总共就二十几块钱,你要数几遍?”
“我说,你水平也太差了吧,这点钱哪够住店的,幸好你还有别的能耐,不然指定得饿死。”
“我才唱了几首,而且有的人是扫的码。”
钟灵拿起二维码,看了看中间的头像后说道:
“这是住你隔壁那个女的?”
“嗯。”
“行啊,陆晨。”
迎着钟灵质问的眼神,我回道:
“能不能别啥都往那方面想。”
钟灵哼了一声后,把零钱放进自己的手提包,站了起来。
“这钱不姓钟吧?”
钟灵没好脸地回道:
“你也就这点格局。”
“你格局大,打劫我这二十几块血汗钱。”
“我就打劫了……起来,陪我走走。”
将吉他背上,我起身迈动了脚步,对身后的钟灵说道:
“今晚月亮很好,我带你去看雪山。”
“富士山?”
“你地理是我爸教的吗?那在小日本呢!”
反应过来的钟灵说道:
“我发现你这嘴越来越损了。”
“那是因为你越来越笨。”
说完回头看了钟灵一眼,她便气冲冲的朝我加快脚步,于是我也加快步伐,不让她追上。
走上观景台,我们并肩坐在台阶上望向雪山,也不知何时,钟灵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打破了沉静问道:
“你爸妈最近还好吗?”
“挺好。”
“庄严还有去你家吗?”
“嗯,我妈经常让他来……来就来吧,只要我妈高兴,少唠叨几句就好。”
隐约中,我感觉钟灵似乎对庄严这个名字不再那么敏感。
“陆晨,问你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问吧。”
“你想她吗?”
只是停顿了两秒,我便望着月色下的雪山,回道:
“想,就在刚刚你来之前,我还出现了错觉,把别人当成了她。”
钟灵没有回应,许久后,她的头离开了我的肩膀,几乎同时牵起我的手。
钟灵侧着头望向雪山,说道:
“回去吧,下去的路,我牵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