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姜云曦内心里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当初赵雅在镇国公府里失了清白的事情发生之后，姜云曦真的有些后怕。
后怕姜绾绾得逞了，让姜云曦进入到陷阱中。
姜云曦一直觉得，若当初被欺辱的人是自己……
那么在镇国公府发生的事，势必是会被太后姜雪依掩盖掉。
姜云曦不是不信任姜雪依，只是更信任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和算计。
姜雪依费了如此多的心思才稳坐皇后、乃至太后之位。
不会让自家的子侄给镇国公府蒙上污点。
姜家内部可以解决的事情，就不会闹到镇国公外面去，让众人皆知姜家不睦。
让众人皆知她姜雪依管不好姜家，不配坐这个太后之位。
但姜云曦并不因此责怪姜雪依，只觉得……
这是在姜雪依的地位上该做的事情罢了。
有舍才有得。
想坐稳太后之位，光靠善良和亲情是不够的。
姜雪依毕竟认真抚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不能因为姜雪依的明哲保身而心生怨怼。
看见姜云曦的犹豫反应，姜雪依自嘲一笑，“你就是这么想的。”
“原来我这么多年对你的疼爱和培养，在你的眼中，不过全是利用和算计。”
姜雪依松开了捏住姜云曦下巴的手，觉得心凉。
站起身回了内殿。
姜云曦下意识地抓住了姜雪依的裙摆，“祖母……”
姜雪依停顿了一瞬，没有回头，抬脚离开了。
姜云曦指尖的衣料滑走了，像是姜云曦捏不住的指间沙。
她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在冥冥之中改变了。
甄甄赶紧将姜云曦扶起来，姜云曦缓慢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姜依离开的方向。
“我是不是让祖母伤心了？”姜云曦的语气里流露出悲伤。
“郡主，太后娘娘不会怪你的。她就只是不想让你冒险而已。”甄甄宽慰她。
“让楠楠去简单收拾下东西吧。”姜云曦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郡主，你还是要去吗？”甄甄也觉得此行太过凶险，她和姜雪依站在一边，都不想让姜云曦前往。
姜云曦回了自己的殿内，坐在桌边，发着呆。
殿内的充满了低气压。
姜云曦打发了甄甄和楠楠去休息。
转头提笔写下了一封信，将信压在了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里。
她抬头赏着恬静的月光，想着前世的事情，
或许是她前世输得太惨太惨了，今世的姜云曦已经不相信世间还有所谓的真情在。
所以她对旁人，无论是谁，都存着一份警醒和提防在。
对姜雪依是这样，对赵长瑜也是这样……
一夜无眠。
第二日清早，她便去姜雪依的寝殿门口跪着了。
正是露重的时候，姜云曦的发丝之上、衣角之处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
看见越嬷嬷出来，姜云曦便知道姜雪依醒了。
她跪走着朝前挪了挪，却不敢进殿，扶着门框喊道，“祖母，是云曦不孝。”
语气里含着低泣。
殿内的姜雪依睁开眼睛，却并没有回应姜云曦。
“此事确是云曦的私心，不是祖母的私心。是云曦胡乱地揣度了祖母的心思，是云曦该死。”
“云曦享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从未对您、对天下有过什么回报。云曦只恨自己不是个男子，能够入朝为官，兼济天下，抑或是策马扬鞭，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担起姜府的门楣。”
“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伯那等人，败坏父亲和姜家的名声。”
“如今，还要亲去为父亲过继嗣子，分去我与父亲的血脉联系。看着府中那等凡夫俗子，沾上镇国公府的门楣。”
“我真的好恨自己只是一个女子。”
“祖母，云曦要去，也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回来。”
“若是回不来，也请祖母记得，云曦不过是应了出生时医师的诊断——‘自小体弱，活不过十九岁’。与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关系。”
若是她死了，姜云曦不想让姜雪依自责。
不想让姜雪依觉得，姜云曦是死在护卫姜雪依的荣华富贵中。
所有的一切，都是姜云曦自己的选择！
姜云曦朝着殿内磕了三个响头。
头碰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见她的决心。
然后，姜云曦毅然决然地站起身，转身离开。
转过身的一刹那，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滚落了下来。
靠在床榻上的姜雪依，捏紧了帕子，泪流满面。
姜雪依忽然站起身，没来得及穿上鞋子，光着脚朝门口走去。
越嬷嬷看着只着了一件里衣、还光着脚的姜雪依，赶紧扶住了姜雪依，惊呼道，“太后娘娘，您快穿件衣服。如今这倒春寒可厉害着呢，别着凉了。”
姜雪依便错过了追上姜云曦的机会。
姜雪依也知道，她如今衣衫不整的样子，是不能走出去的。
会让宫里的人看笑话。
姜雪依便目送着姜云曦离开。
姜云曦没有回头。
“是哀家错了，哀家没能护好她。哀家一直觉得她的性格变了，变得沉稳些了，能够应对这宫里的风风雨雨。却没想到她藏了这么重的心思，一直都没有和哀家说。”
姜雪依攥紧了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是哀家错了，哀家早该知道的。云曦那般崇拜自己的父亲，无论是正史、野史，但凡有关于她父亲的一丁点儿记载，她都小心翼翼地捧着书读过千遍万遍了。”
“她定是不会愿意要那些庸俗的旁支子弟去玷污她父亲的名声，便非要自己为父亲挣得光彩来。”
姜依拿着帕子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眼泪汪汪地看着越嬷嬷，“是哀家没照顾好她呀，没想到她心里这么委屈。连她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越嬷嬷将姜依扶进了殿内，“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了。咱们呀，是管不了的。”
越嬷嬷虽然亲生的孩子去世了，但她还有一个养女。
她也深知孩子大了不由娘的道理。
“太后娘娘，您不要怪自己了。郡主刚刚也说了，她会平安回来的，她不想您自责。您好好地穿衣吃饭，等她回来。您也不想她担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