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三年间第一次见到父亲。】
【不,正确的说,是见到曾经可以被称为父亲的“生物”。】
【整个房间的四壁都变成了恶心的肉块,它们还在缓缓蠕动着,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
【不时有黏液从上面滑落,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那肉块之中长出了许许多多的肉芽,有的甚至已经展开,看起来有些像八爪鱼。】
【那一朵朵肉花的花瓣正在蠕动着,花芯的部分长满了尖锐的牙齿,黄绿的雾气从里面渗漏出来。】
【我的“父亲”此刻与这些肉块混杂在一起,紧紧贴合在墙壁之上。】
【他那张原本亲切的脸变得恶心恐怖,脸上几乎没有皮肤,能勉强从他那暗红色的面部肌肉判断出他原先的模样。】
【他几乎没有了身体,只剩下一个头颅。】
【或者说,四面墙壁上的肉块组成了父亲的身体。】
【听到了我的动静,父亲睁开了眼睛,此刻他的样子有些虚弱。】
“你来了……”
【父亲的声音里说不出的疲惫,他看着我,眼神十分复杂。】
“果然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对不起……没能守护你到最后……”
【我闻言眼睛发酸,差点没落下泪来。】
【他自身都变成了这副模样,竟然还能维持住自己的理智。】
【这个时候第一时间考虑到的还是我的感受。】
“父亲……”
【如今父亲这副恐怖的模样,可见他被“那个东西”侵蚀到了什么程度。】
【说起来,我之所以会称呼地下道里见到的事物,称为“那个东西”,是因为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过准确来说,称“那个东西”为尸体更加的贴切。】
【事实上我也很难以说明,那东西属不属于种族的尸体。】
【它的长相极为怪异,全身长满了尖锐的鳞甲,有部分像是肉瘤,又有部分像是孢子。】
【它没有固定的形状,初看以为是个石头,仔细看才发现是流体,它瘫软成了一团,一动不动。】
【然而就是这个素未谋面,难以说明的东西,在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感到来自灵魂上的颤栗。】
【我发自内心的恐惧这个存在,它不应该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
【我有种感觉,如果它此刻是活着的,那我一定会成为它的一部分。】
【它绝对是我们一族的克星,哪怕只是见到它的尸体,我都能感觉我的“疫病”权能受到了压制。】
【我的耳边传来了喃喃低语声,哪怕是已经成了死物,它也在试图侵蚀我。】
【那对我们疫鼠族来说,绝对是最大的危机,在恍惚间我丢失了心神,那一刻我觉得我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仿佛看到了我的将来,我的能力在那尸体的精神侵蚀之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仅得到了大幅度增长,而且还拥有更加毁灭性的力量。】
【我将会沉浸在获得力量的喜悦之中,将疫病释放到世界各个角落,让整个世界都变成我的一份子。】
【正当我精神恍惚,陷入了获得力量的快感之中,忽然一股巨力将我推了出去。】
【那是父亲的力量。】
【他虽然已被这具尸体侵蚀心神,但依旧没被尸体的力量控制心神,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意志力和疫病的能力与那侵蚀的力量对抗。】
【也是这次的接触,我终于明白了父亲这三年的用意。】
【他一直在全身心的对抗尸体对他的侵蚀,为此他把自己锁在房间之中,闭门不出。】
【他在自身的房间中进行家族中那古老的仪式,将那里作为他的根据地。】
【只要这门一天不从外面打开,他就不会彻底被那尸体混沌的精神所侵蚀。】
【而他也无法与我讲述自身的情况,是因为他无法向其他人“求救”。】
【如今的父亲全靠着坚强的意志力在抵抗对方,而向人叙说自身的情况则会演变成“示弱”。】
【在这场拉锯战之中,一旦父亲示弱了,就会瞬间被尸体的意志所击垮,所以他明里暗里都不能提点于我。】
【而父亲让我继续扮演他治理月湾城的理由也很简单,他需要隐瞒自身的情况。】
【月湾城的下水道底下竟然隐藏着疫鼠族的克星,而父亲也被一步步引导走进了这个陷阱。】
【这是很早的时期就布置好的一场局,可见背后之人谋划之深。】
【一旦让谋划之人知道他已经中了招,还不知道后续会出现什么连锁反应。】
【这便是这三年来,父亲闭门不出的原因,他一直在忍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我之前也差点中了招,深知道那尸体的侵蚀性究竟有多强,我差点就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变成只会散播瘟疫的怪物。】
【但父亲却能对抗了整整三年,直到今天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今天一定是有人打开了房门,可那人究竟会是谁呢?】
【要能悄无声息的从我房里拿到钥匙,并打开房门前往三楼的,是庄园里的人物可能性比较大。】
【而庄园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我改变了认知,没可能会来三楼。】
【唯一知道的诺拉,也不可能违背我的意愿去三楼,那究竟会是……】
【我的脑海里猛地浮现出了一个人影,那是个长相如鼠的异族人。】
【也只有他知道父亲因病待在三楼长达三年。】
【会是他吗?】
“去找……芬恩……”
【父亲显然是知道如今的他再无机会对抗尸体的意志,在成为尸体的傀儡之前,他要把可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告诉我。】
“芬恩?”
【这个名字熟悉又陌生,我想了一会,才从记忆的角落中找到了这个人,他的年纪和我一般大,在小时候我曾与他见过几次。】
【我只记得他的绘画很厉害,得到了父亲的称赞,父亲还让他为自己画了一幅肖像画,现在还挂在走廊里。】
“月湾城……将会面临大灾……”
“疫鼠族……生于疫病……死于疫病……”
“趁现在还有机会……去求助伯爵……让他把芬恩派过来……”
“如果他肯来的话……或许我们还有自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