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陡然凝滞。
影九听见他说这话,话里是将他自己低到了泥土里。
影九自己心里也不由得酸酸涩涩的。
嗐,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自己刚刚还被影一拒绝了呢,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拍拍影十一的肩膀。
主子毕竟是教主啊,那是江湖这一代顶尖的人物,无数人仰望的存在。
更是影十一仰望了数年的主子,放在心上好多年的人。
他们之间地位的差距是无法忽视的。
影九伶牙俐齿,可这会儿想了半天都没说出来一句安慰的话来。
因为他也很能体会影十一的心境。
可是若从主子的角度去看这个问题,影九便有话可以说了。
“你有没有想过主子是真心喜欢你?或许你吃醋他还会很高兴呢。”影九支着下巴思索道。
“什么?”
影十一从来不敢思考这些问题。
他又想起季家送人那次,自己那时候心里酸酸涩涩,他大着胆子扯谎希望主子能多留自己一段时日,不要宠幸别人,那时候主子说他只有自己就够了。
纵然楼惊御如此说,影十一也一直都不敢自作多情。
他不敢想这句话的有效期有多久,总是一想便觉得揪心,也不敢想以后会怎样。
他只能珍惜当下,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可如今影九这话是什么意思?
谁会喜欢枕边人是个爱吃醋的小性儿呢……
影九看他神情松动了些,接着说:“教中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教主心尖上的人,他对你或许不是简单的宠幸,而是怀着和你一样的爱意。”
但多余的话他也不好讲。
更不敢让影十一勇敢些大胆些去问明白,万一主子不是那样,那他便是害了影十一,自己也罪无可恕了。
影十一听他这话一愣,不是期待,反而有些惧怕。
他知道主子对自己好,那自己更不应该多想。
主子对自己有一时的新鲜感心思便罢了,怎么能有一世的心思。
男子相恋惊世骇俗,世间少有,更何况是主子那样的人。
影十一觉得自己怎样都可,他是不惧怕世人目光的,可一旦牵扯到楼惊御,便犹豫起来……
太阳本该高挂天上,不应该被阴云遮挡蒙蔽。
他现在心乱的很。
影九见说不动他,讪讪闭了嘴。
一时两人都无言。
长久的沉默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我先回去了,不然主子该担心了。”
没一会儿,影十一便和影九告别,走出了暗阁。
不知什么时候雨开始大了。
影十一过来的时候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如今回去就变成了瓢泼大雨,说来也不过两刻钟的功夫。
明明时节已经过了立秋,这样的大雨倾倒下来却有几分盛夏的感觉。
好在影十一一直走在连廊下,倒是没淋着雨,就连群青色的衣摆都是干净的。
心里装着思索不明白的事,步伐好似也沉重了许多,影十一走得比平常慢了许多。
只是还没走出连廊,就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影撑着伞朝他走来。
熟悉的装束,熟悉的模样,在大雨里撑着油纸伞,恍若遗世独立。
“主子!”影十一眼眸一亮。
他小跑了几步,想要冲进雨幕里,快些到主子身边。
可楼惊御动作更快,竟用了轻功,几步便到了他身前。
将伞罩在他头顶上,才接人从廊下走了出来。
“怎么不等我过去接你呢,雨真大可别淋湿了,到时候风寒可怎么办。”语气都舍不得斥责,蕴含着浓浓的关心。
影十一摇摇头,“属下身体康健,不会生病的,倒是主子怎么还专程来接我?”
明明离开沧澜殿的时候主子还在忙的。
他不想打扰主子,所以才一个人来的。
楼惊御微微一笑,将他揽得更紧,避免他的肩膀被雨沾湿,伞也向他那边倾斜。
“因为我想早些看到十一啊。”他笑道。
影十一心念一动,沉溺于这样的温暖之中,可想到乔书禾,手指又在袖子里蜷了蜷,有些不知所措。
他觉得自己矛盾极了。
“十一怎么了,去暗阁不开心吗?”楼惊御微微皱眉,空出的手捧着他的脸担忧地问道。
他的十一,又露出了和昨日一样的表情,让他心都揪起来了。
可是他又不敢逼他。
“十一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好吗?不要自己憋着。”楼惊御实在忧心。
影十一还是噤言,有些话对他来说太难以说出口。
而且主子最近还要忙老教主夫人忌日的事情,他也不想让主子在自己身上这样费心思。
手悄咪咪隔着衣服摸上胸前挂着的平安扣,十一道:“主子,属下真的没事。”
说完还仰头朝楼惊御弯起唇角。
楼惊御心里的担忧却不减反增,可十一又不愿多说。
眼看雨还要变大,楼惊御也没再问,只好先带着人回去。
————
两个人一起回了沧澜殿,虽然打着伞,但衣服还是被水汽浸湿了。
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水渍,可摸上去还是潮乎乎的,都便都换了一身干净的外袍。
换好衣服,楼惊御抱着影十一各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十一啊。”楼惊御唤道。
“嗯?”
楼惊御微微笑着在他嘴角亲了一口,“有事情别瞒我。”
影十一这次犹豫了很久,也没有点头,反而垂下了头,有些不知所措。
“主子……”
良久之后,他嗫嚅道,“属下没事。”
才从大觉寺回来,主子就那么忙,自己不该让主子操心的,那些心思不必说出来的。
楼惊御克制住自己不去逼迫他,只好哄人吃饭,然后带着人去休息。
之后的几天,楼惊御一直在暗中观察影十一,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心中不免诧异。
这绝对不是他想明白了没事了的样子。
他的十一啊,一向都是个心思重的孩子,说不定是把心思藏起来,也学会骗他了。
他也只能多陪着他,除了要到书房处理必要的公务外,几乎是形影不离了。
只是即将到母亲的忌日了,总是要带着宾客一起去祭拜的。
宾客两两三三地来,一趟又一趟地走。
都是母亲的故交旧友,楼惊御只得抽出些时间来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