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羊的秘药有效，非常有效。
    可问题就在于，它太有效了。
    弗里曼侯爵很快就沉迷于这种药物，每隔一两天就会找洁丝要一点服用，最后甚至发展到每天都会服用秘药。
    按照侯爵的说法，他不仅疾病痊愈了，还感到自己越来越强壮，这都是秘药的功劳。
    洁丝有考虑过过度用药的问题，可她看侯爵服用了多次依然没什么事的样子，她也就失去了警惕心，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虚荣。
    被一名大贵族认可，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誉啊！
    而且弗里曼侯爵越喝越健壮，这不就说明人喝得越多就越好吗？
    被虚荣心蒙蔽的洁丝，得出了一个并不正确的结论——一个即将会令她后悔万分的结论。
    洁丝内心深处有想过这么疯狂用药会不会有问题，但她已经停不下来了。
    弗里曼侯爵的身体越来越好，他还让洁丝帮自己城市里的残疾人、伤者治疗。王国刚经历内战不久，基克城里的伤者、有后遗症的人不少。
    对于经历过战争的伤者，洁丝不清楚秘药管不管用，但在弗里曼侯爵的坚持下，她依然给伤者用了药。
    药效非常好。
    即使秘药无法再生断肢，服用了秘药的人也能从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中变得精神矍铄。不仅如此，在秘药的调理下，他们的身体状况也变得好了起来，浑身的肌肉都有着花不完的力量。
    真没想到，黑山羊的秘药有着这么强大的力量！
    依靠秘药，说不定我能成为一个有钱人，甚至是贵族！
    洁丝欣喜若狂，她确信自己的人生已经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如果洁丝真的是个医生的话，或许她已经发觉不对劲了吧。一个真正的医生，理应知道一个定理：一种药物会是一种伤病的特效药，但绝对不可能是所有伤病的特效药。若一种药物违反了这个定理，那就说明这种药物是一种蕴含着魔力的魔药。
    威力越强的魔药，会伴随着强力的使用限制，或者代价。
    小护士洁丝尚且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怎样的命运，她依然沉浸在秘药带来的虚荣里。
    再后来，弗里曼侯爵请求洁丝制作更多的秘药，他想让自己城市的卫兵变得更加强壮。
    “洁丝医生，请你帮帮我吧！因为没有强大的士兵，我们的城市在内战中损失惨重！现在王国由一名少女摄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爆发内战！”
    弗里曼侯爵的担忧无不道理，洁丝答应了侯爵的请求。
    实际上，无论有没有理由，洁丝都会帮助他。获得“洁丝医生”这一称呼，被众人所崇拜的感觉推动着洁丝行动。
    于是，洁丝制作了大量的秘药给基克城的卫兵服用。不仅如此，她还开始向普通的民众贩卖秘药。这一切都得到了侯爵的认可。
    由于秘药需要大量的黑山羊，基克城内的黑山羊不够了，弗里曼侯爵还向西边的城市进货。非常凑巧，在西边韦斯特边境伯的城市布鲁顿中，饲养着大量的黑山羊，能够满足基克城的需求。
    那段时间，洁丝贩卖的秘药非常有名，别说是基克城的居民了，甚至还有附近城市的人跑过来求购，可说是一药难求。
    这种药物，甚至惊动了王城。
    若事情就这样顺利发展下去，洁丝恐怕会成为亚雷王国的一代名医，被阿丽莎邀请到王城做客吧。可太过顺利的事情总会伴随着代价。
    首先，是白化病的产生。
    持续服用秘药的人逐渐发现，自己的皮肤有着泛白、发白的迹象。一开始只是些白色的斑纹，后来逐渐发展到全身都会变白。洁丝有些惊慌，但经观察发现没有其他症状后，她就自信满满地向大家解释这不过是些副作用，对身体没有影响，请大家放心。
    她不得不自信。
    已经有很多人服用了她的秘药，也有很多人将她的秘药倒卖、转卖，事到如今再让她说自己的药有问题，她做不到。
    应该是小问题吧？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洁丝不断安慰着自己。
    她有点怕了。她曾向弗里曼侯爵提议要停止制作秘药，但弗里曼侯爵已经沉浸在秘药的力量中，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洁丝的提议。
    “你现在只需继续制药就可以了，不要多想别的事情！”
    “可、可是……已经有人因为用药过度而产生副作用了……”
    “洁丝医生！看清楚你的身份！我让你做，你就做！在我的城市里，我不允许有任何人违抗我的命令！”
    “噫！”
    变化最大的人，自然是服药最多的弗里曼侯爵。他全身的皮肤都变成了白色，脾气也变得比以前暴躁了很多，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到了这个时候，洁丝才明白自己在整件事情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她只是个小丑而已。就算她现在想要退出，也已经来不及了。她的人生、命运都被阿诺德给她的秘药所操控，一步又一步地迈向破灭。
    对于基克城发生的事情，洁丝已经身不由己了。
    继白化病之后，长时间服药人逐渐出现了精神呆滞、间歇性发狂的症状。
    正如雷恩在坑洞中看到的，变成黑山羊一样的怪物就是白化病人的最终归宿。
    “哦——原来如此，之所以很少看到卫兵是因为他们大多都变成黑山羊了吧？”
    “嗯，很多在那个坑洞里死了。仅存下来的卫兵们都在城市边界的哨塔上放哨，或者在城内巡逻……卫兵的数量也就勉强维持城市的基础运营。说来也讽刺，好在剩下来的这些卫兵因为秘药的缘故，体力很好，基本不需要怎么休息……”
    两人正在返回宅邸的路上，夕阳西下，建筑物的阴影投影在地上，将两人的道路涂得一片漆黑，枯叶从树上落下，被秋风带着飞旋了半圈才落到地上。
    微凉的空气和黑色的阴影，仿佛预示着两人的道路没有任何光芒可言。
    “事情好复杂啊，姐姐。”
    “呵呵……现在又加上了王城来的骑士……我已经绝望了。”
    “绝望？就这程度？哈哈，你别开玩笑了。”
    “诶？”
    一丝灿烂的夕阳从楼房间的缝隙照进来，将黑长直美少女的脸给照亮了。
    “远远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嘛，姐姐。”
    穿着女仆装的少女俏皮地笑着，“她”的嘴唇在夕阳下润出了好看的亮光，挺直的鼻梁如同“她”说话的语气一般坚定，纯黑色的大眼睛里寄宿着无可动摇的强大。
    洁丝从没想过，一名精气神兼具的“妹妹”会给自己这么大的心理安慰，仅仅是“她”的存在，就让洁丝安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