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在大雪和柴火的温暖中度过了,虞国也下了第一场春雨,姬琮的生辰到了。
蛋糕汤饼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但崔祁别出心裁地移栽了株迎春花在院子里:“阿霖你看,这才是春天的第一朵花。”
姬琮不再像过去那样讳言自己的生辰,而是开心地迎接这个自己来到世上的日子。
虽然他的出生是任务,但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得到了父母毫无保留的爱意,即便他们不在了,可那份爱依旧伴随着他。
他吹灭了蜡烛,许下了心愿,生日快乐歌再次响起。
上个生辰他孤身一人,请自己吃了碗加肉的汤饼,一边吃一边落泪。
晚上则是借酒浇愁,大骂卫王璧,醒过来时往往泪流满面,既唾弃自己的懦弱,又怀念幼时一家的好时光。
给姬琮过完生辰,公主息再次告别,大家纷纷挽留:“公主为何要走?真凶已经落网,在外风餐露宿终究不便。”
她笑道:“我是卫国的公主,也是卫国的王后,自然要回该回的地方。”
“卫王珑是个好孩子,但公主的身份太过敏感,只怕不妥。”
公主息已经是个死了十多年的人了,兄妹成亲也有悖人伦,要是传出去,卫国天子之后的名声从此彻底臭了,士人也绝不会前往卫国效力。
但她很坚决:“我知道崔先生的顾虑,放心吧,我不会用公主的身份回去,从此以后,我只是桓王后,仅此而已。”
见她态度强硬,崔祁也不再挽留:“公主是想帮帮卫王珑吧,我这有一个面具,戴上后会容貌大变。”
他取出一个冰蚕丝的面具,轻薄若无物,公主息接过戴在面上,原本幼态的脸立刻变的妩媚妖艳:“多谢崔先生,我走了。”
崔祁感慨道:“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此等豪杰做刺客当真是屈才了。”
卫国再怎么不堪,也是她的家,她的国,之前为了追查线索不得不漂泊在外,而今真相大白,自然也该回去。
到了二月,春耕也该提上日程,崔祁从西域带回的种子分成了两份,唐国的那部分已经种到了试验田里,他自己留下的部分还没有着落。
原因无他,乐陵城内寸土寸金,没有多余的土地,想买地得走个上百里,价钱也比其他地方贵了三成。
“阿霖,你说这算不算四环?”
崔祁已经绝望了,为什么古代的地价也这么高?这都出了乐陵两百里了,没想到现代的自己不用背上房贷就穿越了,到了古代还要忍受如此离谱的地价!
姬琮跟着崔祁也学了不少现代的词汇,他明白崔祁的意思是价钱太贵。
“走远点也没关系吧,阿祁也不用日日看着。”
听到这个建议,崔祁点点头:“倒也是个主意,但是我们之中除了云夫人之外都不事农桑,还需要雇佣农夫来耕种,而且他们也不会培植西域作物,到最后很可能血本无归。”
崔祁从小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他的父母不舍得儿子干活,学会做饭还是大学租房子住,吃够了外卖才亲自动手。
穿越后这就成了一项神技,他的确做的马马虎虎,但架不住其他人根本不会。
两人商量一番,决定先找个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农,他留下的种子不多,不行还得再去趟西域。
可西域现在囚禁着竹叶,崔祁是真心烦了祂无止境的轰炸。
要走访就不能用神行术,必须挨家挨户地问,崔祁一路换了好几张脸,姬琮也用了能掩盖外貌的法术,他不解道:“阿祁为何要改换容貌姓名?我们做的并不违反法令啊。”
崔祁正顶着一张中年模样,他嗤笑道:“你这就不懂了,君王是讨厌除他之外的人向百姓施恩的,我们虽然没犯法,但在虞王眼里,这比犯法还严重。”
“还有,我现在叫明永,真名不要暴露出去,会引来祸患。”
虽然不明白,但姬琮很听话,他不再说话,只是跟在崔祁身后,看他飙演技。
从商人到士人,从法家到阴阳家,他这几天换了几十个人设,唬的人一愣一愣的。
事态也的确如崔祁所料,军队果然来了,但两人早已逃之夭夭。
不明真相的百姓从骨子里害怕军队,一问就说了,但他们说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再出现时,两人又换了新的身份和外貌,继续寻访。
“良人妙计。”
姬琮说这话时牙都要咬碎,他被迫和崔祁扮成一对夫妻,原本他是坚决不同意的,但为了人设的多样性,崔祁自己都穿了女装,他不可能放过好友的。
毕竟好朋友就是用来坑的嘛。
崔祁一身大红锦缎,但他现在的脸十分平庸,整个人的气质也平淡如水,除了那件衣裳,几乎是过目即忘。
而姬琮则是艳丽的妇人形象。
之前崔祁的女装也是人淡如菊的那一挂,苍白虚弱,含情脉脉地一直看着姬琮,看的好心的老婆婆忍不住给他抓了一把红枣。
那一刻,姬琮突然觉得,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也不想继续面对这个疯狂的世界。
尤其是老婆婆说出:“你家小娘子都累了,做良人的还这么不体贴。”时,他藏在面具下的脸已经成了调色盘。
但他只能笑呵呵地表示:“我们马上就去休息。”
而后便落荒而逃。
“既然你不想我扮女子,那就你来。”
崔祁换下鹅黄色的襦裙,恢复了男子身形,但姬琮已经受不了了:“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有这样的恶趣味?”
崔祁不以为意:“上至老人,下至孩童,我什么都扮过,女子又有什么大不了?”
最后姬琮还是换上了一身粉白的衣裙,他个子比起之前高了不少,因而需要缩骨才能更像。
而崔祁的身体是由混沌气构建的,所以他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形貌声音。
就这么走了十多天,他们终于找到了几个隐藏在虞国的农家弟子,面对崔祁的招揽,他们不为所动。
但当崔祁拿出西域的新种子时,他们立刻变得热情:“先生早说,我们一定会培育好的。”
“这良种是我从西域九生一死才带回来的,几位…”
崔祁故作犹豫,但为了种子,他们还是中了这低劣的激将法:“先生放心,若是我们不能胜任,也会请来老师,总之,请先生把种子交给我们。”
他们生了冻疮的面容坚毅非常,外来良种一直也是农家研究的方向,只是苦于山高路远,无法前往,而今机会都到了眼前,不答应下来等什么呢?
于是崔祁也顺水推舟,装作不情愿地把种子交给他们:“收获的时候我会再来,其他时间就都交给你们了。”
回去的路上,崔祁笑道:“白得了试验田,也白得了几个农学家,这笔生意太赚了。”
姬琮却是有气无力:“恭喜阿祁了。”
他十六岁了,他父亲在这个年纪时他都已经满地跑了,而他居然穿了女装!
不仅是做女子打扮,他还学了小姑娘的情态,实在是太丢人了。
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一定会换个世界生活。
对于姬琮的别扭,崔祁不敢安慰,他本来想说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但好友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他只好闭嘴。
他们一路不止是寻访农家,更是去做慈善,崔祁见识广,不济的话还能用法术,沿路的村子都在歌颂他。
但善人不是只有一个,做善事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宅心仁厚,出手阔绰,不慕名利,军队还要追捕他们,当真是不识好人心。
进乐陵前,他们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姬琮恶狠狠地:“阿祁,这事你要敢说出去,我拼了命也得和你决一死战!”
崔祁失笑:“放心,说出去只会引来军队,我可是想过平静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