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续命,埃斯先生,不知您听过东方的一句话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的阳寿已经尽了。”
崔祁语气严厉,他再无私也得顾及身上的因果,之前用青霉素救唐王已经钻了天道的空子,再想取巧不可能了。
说罢他摘下绿松石的手链递给埃斯:“一块石头能保一次命,你交给玛斯,告诉他,我要离开了。”
坐在这里,已经能看到古林库勒,崔祁打算自己探查,他要进入湖泊深处,不能再跟着商队了。
他最后能做的也仅仅是给他们留下生存的希望,让那些年轻人活着回去,带着西方的消息和大漠的传统,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乐土。
听闻崔祁要离开,埃斯急了:“崔先生,不是你离不开我们,而是我们离不开你,您若一走了之,我们可怎么办?”
崔祁摇摇头:“之前你们也能自己跨越大漠,我不过是个过路人罢了。埃斯先生,人最终都要靠自己,不然我再帮也无用。”
夜空璀璨,可崔祁知道,构成银河碎屑的主要成分是人类的灵魂,星河烂漫,破碎的魂魄不再发出哀嚎,反而平静到了极点。
他们丧失了人类的一切欲望和本能,只是用尽最后的本源力量,随后彻底消逝。
趁着夜色,崔祁收好包裹,告别了垂丧的埃斯后独自前往古林库勒,之后他要去唐国拜访一下赵婴。
说起来,崔祁和赵婴是完全不同的人,但缘分依旧让他们相识相交。
来自现代的梦境让唐国富强,也让崔祁很珍惜这半个老乡。
他虽觉得与赵婴话不投机,可也深切地倾佩他数十年如一日的操劳,从他人还在玩闹的年纪就开始为唐国殚精竭虑,至死不休。
现在才八月,但古林库勒已经结了一层冰,崔祁控冰是绝对的强项,他念了句口诀后一跃而下,冰层重新合上,没有一丝裂痕。
湖面一片萧索,可冰层下却是勃勃生机,甚至还生长着海绵。
湖底的生物因为寒冷行动比较迟缓,崔祁也无意惊扰它们,小鱼亲昵地围在他身边游来游去,圆滚滚的海豹迅捷地追逐着猎物。
终于,崔祁找到了他想看到的,那是湖底的热泉,里面孕育着珍贵的宝物,寒曜石。这种石头有生命的力量,热泉和冷气交织才能生成。
他不能完全不管埃斯的商队,有了这石头,他们应该能活着走到西方。
浮出水面,崔祁深深呼吸几口寒冷的空气,他的灵力虽然是水属性,但在深达千尺的湖泊里游了这么久还是不舒服的。
上了岸,他借助那串绿松石做媒介把寒曜石送了过去,他要向西前行,跨越号称死亡之谷的璁岭,再经由高原进入唐国,顺便去梁国看看,最后回家。
想好路线的崔祁展开羽翼,他经过之前的驻扎地时低头看了看,埃斯还坐在那里,已经咽了气。
他轻轻叹了口气:“愿你安息,奔走一生的老商人。”
干燥的高原下了场细雨,第二天醒来的年轻人还未惊喜于凉爽的天气,就发现他们的向导,长辈,带领他们走出大漠的埃斯身体已经僵硬了。
他身边有一封崔祁留下的手钏和一块黑色的石头,玛斯碰了一下,内里便传来崔祁和埃斯的声音。
“崔先生要离开了,他要走西方的道路去见朋友,不要怪他,先生已经帮了我们许多。我的死是寿命已尽,没人害我,只是遗憾不能看到新家了。”
接着是崔祁清朗的声音:“玛斯,收好这块石头和手钏,它们是能保命的法器,我得去西边寻找一样东西,不能再同行了,抱歉。”
“埃斯先生的死我也很难过,我并不能拯救每一个人,真的对不起,祝你们好运,以后不会再相见了。”
手钏的信息十分爆炸,饶是玛斯向来冷静自持也对天大吼:“为什么就这样丢下我们!为什么?为什么?”
与埃斯关系最为亲近的苏穆也抱头痛哭,那个温柔又智慧的埃斯叔叔死了,他们只能自己走完剩下的旅途。
发泄过后,他们擦干眼泪继续上路,古林库勒就在眼前,拿到金币后要抓紧回去,埃斯想看新家,他们自然要完成他的遗愿。
另一边的崔祁已经来到了现在称作亚索拉的高原,方圆几千里荒无人烟,只有他一个人类,动物倒是不少。
“都说高原净化心灵,我这也没什么感觉啊。空气倒是不多,心灵是不是被缺氧给净化了。”
他穿行在成群的藏羚羊和野牦牛之间,地上除了苔藓就是地衣,草叶都少见。
“高原环境脆弱,我还是不动了。”
他走到了乱石滩,凌乱的石堆中生长着顽强的花朵,开在空气澄澈的高原上更加惹人怜爱。
他本想摘下一朵,可转念一想,高原植物生长不易,看着不起眼可能已经苦苦挣扎了几十年了,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破坏难得的美丽。
绕了一圈,找到了霁儿需要的白月矿,崔祁深感被骗,他小声嘀咕:“都说西部是诗和远方,我看是沙子和高山!”
“怪不得这地方没人,根本不是人能待的,什么净化心灵美丽家园都是骗文艺青年的托词而已。真要上来还是免了吧,身体不够好或是遇上天灾人祸死上面都没人知道。”
收好行囊,崔祁一刻不停地下了高原奔赴唐国,他之前见唐王竟然真的敢立大公主为太子就很想亲自看看名唤剑珣的公主到底有何能力。
他认识的唐王元是个为了唐国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能让他不顾朝堂反对也要坚持的太子人选一定不差。
崔祁畅想着,他见过剑珣一面,那姑娘的容貌平常,唯独眼睛又黑又亮,会不会是那种扮猪吃老虎的人?
到了唐国边境,崔祁望着远处的关隘突然发现,他没有过关文牒。而且城门进出的人非常少,唐国是不允许百姓随意走动的。
有句古话叫来都来了,崔祁自然也不可能被区区守军的挡住,他直接用了瞬移,下一刻就出现在赵婴的府邸。
见到崔祁突然出现在院中,正批阅公文的赵婴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崔先生?你不是去西域了吗?”
崔祁有些尴尬,他低声回道:“我就不能回来嘛。”
他声音很低,可口气却理直气壮。
“哈哈哈,当然可以。”
听闻此言,赵婴愣住了,但他连唐王的试探都应对自如,更何况崔祁。
于是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尬笑两声才继续说道:“临渊是特意来唐国的吗?”
崔祁撩起衣摆,也笑着问道:“幼渔不请我坐坐吗?”
“我一时忘了,招待不周真不好意思。”
赵婴让出椅子,又唤来盐准备茶水和糕点,让崔祁上座后自己才坐下。
“我曾派人去过西域,但十人仅有一人能回来,而且他还不能进到深处。”
崔祁拿出几块玉石递给赵婴:“西域太危险,我跟随大漠商队走了大半个月,他们就已经损失了两个人。”
“而且西域环境太过多变,我从北方走来有草原沼泽,沙漠戈壁还有上千里的荒原。不过那里好东西倒是不少,这些玉就产自西域的大漠。”
和田玉的品质可以说冠绝天下,赵婴把玩一番也十分心动,但他很清楚这不是崔祁真正的来意。
“不知临渊对西域有何看法?我见后世王朝都很在乎西域,一开始还不理解,见了这玉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