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廷和季青主仆二人鞋子都没穿就冲了进来。
那一声太过凄厉,惊得二人一身冷汗。
季青看着那个一向高高在上,骄傲不可一世的五姑娘,脚步往后挪了挪站在徐佑廷身后才开口:“五、五姑娘……”
徐嫣然僵硬地站在床前,脸上的表情欲哭无泪,头发往下滴着水。
碧色的衣裙鲜亮如窗外的夏,本是生机勃勃的颜色,可此刻胸腹却犹如染了一条墨汁,依稀能看到上面沾着几片茶叶。
脚上绣着牡丹图样的绣花鞋也溅上了几滴茶渍,脚边一地碎瓷片。
而床上,韩佳茗睡眼惺忪地看着徐嫣然,一脸茫然。
“姑娘……”徐嫣然的丫鬟回过神来,忙掏出帕子给徐嫣然擦拭。
青芝也忙蹲到地上捡碎瓷片。
直到丫鬟的帕子碰到脸上,徐嫣然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丫鬟,看向徐佑廷,气急败坏:“三哥,她踢我,她用脚踢我的脸!”
徐佑廷看向韩佳茗。
韩佳茗忙摇头,表情无辜:我睡着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来说——”徐嫣然指着青芝,“你说,她是不是用脚踢我脸了?”
屋内几人的目光都落在青芝身上。
青芝心里一颤,手上就被碎瓷片割了个口子。
徐嫣然居高临下,厉声催促:“你说话啊,哑巴了吗?”
韩佳茗见不得自己人被为难,刚要开口就听徐佑廷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徐嫣然目光躲闪,不等她想出借口,徐佑廷就沉着脸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踏入幽兰院半步,否则……”
除了韩佳茗以外的几人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
“否则如何?”徐嫣然挺了挺胸口,色厉内荏地问道。
徐佑廷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眼底尽是凉薄,“倒也不能真拿你如何……”
徐嫣然提起的心慢慢回落,可还没落回原位就听他又道:“只是再见到何家大公子少不得要提醒他两句。
我那五妹妹甚是喜欢和府上的姨娘亲近,想娶我五妹妹,最好先抬几位姨娘进门。我想我这亲哥哥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徐佑廷!”徐嫣然脸色铁青,难以置信地看着慢悠悠走到桌前坐下的男人,“你混蛋!”
说完便气呼呼地跑走了。
丫鬟忙急匆匆地跟了出去。
少顷,季青和青芝也退了出去。
韩佳茗下床,趿着鞋子走到徐佑廷对面坐下,好奇道:“何家大公子和五姑娘有婚约?”
徐佑廷默了两息才开口解释:“何老太爷和我祖父是结拜兄弟,何徐两家交好了几十年,小辈们从小便认识。”
“那就是青梅竹马了。”韩佳茗手撑着下巴,沉吟道:“婚约是过了明路的还是……”
“默认。”
“呵呵……”
徐佑廷见她笑有深意,刚要开口,季青拿着鞋子从门缝探了半个头进来了。
他抬起脚,由着季青给自己穿上鞋,才又看向她:“你有看法?”
韩佳茗正饶有兴致地欣赏他那自然无比的接受着季青服务穿鞋的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姿态,漫不经心地摇摇头,“我能有什么看法。”
不过是觉得这婚事大约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徐嫣然也到了订亲的年纪了,她明显也在意何家公子,如果何家公子真对她有意,早应该请长辈出面将此事订下来好安女方的心了。
徐佑廷:“在我面前别装!”
“……”韩佳茗无奈:“没装。”
这才认识多久啊,他都能看出自己说的真话假话了,她暗暗心惊,不喜欢这种在别人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
“酒楼开张那天你别出去了。”徐佑廷起身,撂下这一句就打算离开。
“不行!”韩佳茗“嚯”地起身隔着桌子拉住他的胳膊,仰头瞪着他,咬牙道:“我就是觉得人家何公子肯定没看上你妹妹!”
这人怎么这么欠揍呢,非要逼她说出来是吧?
徐佑廷掰开她的手指,掸了掸衣袖施施然坐了回去,乜着一双桃花眼看她,“还不算笨。”
这人怎么老说她笨呢,难道她展现的聪明才智还不够?
韩佳茗表情严肃起来,手往桌上一拍,扬声道:“青芝,拿笔来!”
片刻后,季青、青芝、王家的都进来了。
韩佳茗拿着笔在纸上边写边解释:“生意想要好,营销少不了。明天就抓紧把广告打起来了……”
“广告是什么?”季青一边磨着墨一边好奇道。
营销还没搞懂呢,又来个广告,韩姨娘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词。
韩佳茗从青芝手里接过杯子喝了口酸梅汁,“你听我慢慢道来。”
“所谓营销就是店铺或商家发现或发掘消费者需求,让消费者了解货品进而购买该货品的过程。
而广告是营销的一种方式,顾名思义,即广而告之……”
她拿着笔,滔滔不绝地边说边在纸上写下关键词。
另外几人听得也格外认真,因为她嘴里冒出的陌生的词汇不时蹙眉,又因为她的解释而醍醐灌顶双眼发亮。
徐佑廷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女子,她脸上仿佛带着光,声音还带着小女孩的稚嫩,软糯清脆,口若悬河条理清晰,像是那三尺讲台上的先生在不遗余力地给她的学生授课,说的内容精彩绝伦引人入胜。
不仅他这个学生听得入了迷,她边上围着的另外三个学生也听的格外认真。
他们一个帮她磨墨,一个时不时喂她喝口水,另一个隔一会儿就往她嘴里塞一块绿豆糕。
这个先生看起来特别得人心,短短时间内,已经收服了他们。
季青忽然兴奋地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我明白了,这广告就跟通缉令差不多,贴遍大街小巷,争取做到人人皆知!”
这什么破比喻,徐佑廷露出一丝嫌弃的神色。
韩佳茗也被“通缉令”三个字噎了噎,“话糙理不糙,你说的也没错。”
她不想打击学生主动思考的积极性,“学官府张贴告示贴在大街小巷是一种方式,如果人手足够,咱们还可以派人去四处散发。”
季青拍了拍胸脯:“人多的是。”
韩佳茗看向徐佑廷,徐佑廷眨了眨眼睛。
他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