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帝挥毫间,墨香四溢,虽朝堂之上无人敢直面其书之瑕疵,然圣心自明,笔下风骨,实难言佳。
杨嗣昌之语,如微风拂过耳畔,崇祯帝却似未觉,笔走龙蛇,终成一字,方缓缓起身,淡然吐语:“卿等平身。”
对于杨嗣昌之境遇,崇祯帝心怀恻隐,然国事为重,功过分明,非仁柔所能驭。
错既铸成,责无旁贷,帝王之道,岂容姑息?
其目光忽而流转,掠过李自成、罗汝才等一众跪者,及秦兵骁将,神色微妙。
那胡须虬结之人,莫非便是令前朝黯然落幕的李闯王?观其貌,颇觉不似传闻中枭雄之姿。
李自成与罗汝才,入殿即跪,静默如山,静待圣裁。反观秦兵将领,则略显局促,跪姿中透露出一丝惶恐与无措。
“将军免礼,报上尊名。”崇祯帝一语既出,威严中带着几分探询,大殿之内,气氛微妙。
禀圣上,微臣顾文龙,乃孙督麾下千夫长,声若蚊蚋,头埋尘埃,尽显谦卑之态。
岁月流转,一年内,微臣历数生涯之诸多初体验:初披战袍,初尝血刃,初入京师繁华,更初睹龙颜天威。
然,昔日挥剑之际,亦未有此刻面圣之忐忑分毫。
“咦?莫非卿便是那位斩闯王于马下的少年英雄?
孙传庭卿家不是已奏请擢卿为游击将军乎?”崇祯帝言罢,眸中闪烁着好奇之光。
观此小将,稚气未脱,估摸未及弱冠,举止间尽显青涩,非是矫揉造作之态,实乃初出茅庐之璞玉。
然,圣上胸怀宽广,不以世俗眼光论英雄,厌弃那些圆滑世故、巧言令色之辈。反是这般自微末中崛起,以赫赫战功赢得荣耀的勇士,更得圣心青睐。
“陛下明鉴,确是微臣所为。孙总督确有提携之意,然奏章尚在途中,未及恩准,便遣微臣匆匆赴京。”顾文龙诚惶诚恐,一五一十禀报。
“真乃英雄出少年,年岁非限志向高远。卿无需再候,朕即刻御笔亲批,自今日起,卿便是朕麾下游击将军!”崇祯帝龙颜大悦,笑语盈盈,赐下无上荣耀。
此子堪称大明当代最幼游击之将,其英姿颇得人心,孙传庭遣千总之尊,统万军入京,足显其对这位少年英雄的青睐有加,或意在暗中栽培,委以重任。
崇祯帝金口一开,顾大头一时愕然,手足无措间,犹似热锅蚂蚁,幸得王承恩于侧,细语点拨,方恍然大悟,连忙跪谢皇恩浩荡,誓言旦旦:“卑职叩谢圣恩,自此誓将肝脑涂地,为陛下荡平寇敌,不留余地。”言罢,其眸中似有火焰跳跃,杀敌之志,溢于言表。
“善!朕铭记卿言,望卿亦不忘此誓。”崇祯帝颔首嘉许,继而吩咐道:“王大伴,速往户部传旨,务必盛宴款待入京秦军,言明此宴乃朕所赐,费用由内帑支出,速去办理。”
王承恩含笑领旨而去,留下顾大头一时踌躇,不解圣意是否另有差遣。直至王承恩轻微示意,方恍然大悟,猛然抱拳,声如洪钟:“陛下,臣告退,臣之承诺,定当铭记于心,至死不渝!”
崇祯帝未曾深究此言于顾大头之重大意义,仅觉此子质朴之中蕴含着非凡的坚韧与决心,犹如璞玉待琢,未来可期。
王承恩眉宇轻蹙,心中暗道小将举止稍显轻浮,崇祯帝却朗声大笑,挥袖间尽显豁达,以示宽宏。
须臾,殿内空旷,锦衣卫如松挺立,仅余杨嗣昌挺立如峰,与跪伏待命的李自成、罗汝才、高杰形成鲜明对比。罗汝才夹于二者之间,如坐针毡,李自成目光如刃,不时斜睨高杰,杀意隐现,令氛围更添几分压抑。
高杰则泰然处之,跪姿不羁,思绪飘渺,似与世隔绝。二人过往恩怨颇深,李自成屡遭挑衅,高杰却视若无睹,反以其厚颜无耻着称,共赴刑责时,更以戏谑之言,直指李自成私隐,令人啼笑皆非。
“七载烽火,尔等荼毒生灵,无辜亡魂之多,恐连尔等亦难计其数。今朝入京,敢问尔等是否已备下赴黄泉之勇?”崇祯帝语带寒霜,目光如炬,直视三人。
李自成默然而立,罗汝才欲言又止,反倒是高杰抢先一步,声如洪钟:“陛下明鉴,罪臣虽有过,却也是时势所迫,愿以余生赎罪,还望陛下赐一赎罪之机,让罪臣得以戴罪立功。”言罢,殿内一时静寂无声。
高杰语出肺腑,言简意赅:“吾非惧死之徒,然不愿枉死,一身武艺,誓将竭诚尽忠,以功赎罪。”其言掷地有声,神色自若,尽显英雄气概。
此番陈情,实乃高杰心中久蓄之念,生死之事姑且不论,归顺朝廷之心已决。流寇生涯,犹如鼠窜,怎及官军之正道坦途?
不料,李自成闻此,怒不可遏,反唇相讥:“陛下勿被此等花言巧语所惑,吾虽有过,死亦甘愿,然忠诚二字,非叛主求荣者可言。高杰既能背我,何谈忠诚于陛下?”其言愤慨,恨意难平,誓要同归于尽,即便黄泉路上,亦不让高杰独行。
罗汝才旁观此幕,眉头紧锁,心中暗叹:时至此刻,李兄仍执念于私怨,高杰虽非善类,但此等关头,争执无益。生死一线,为一女子至此,实乃不解。他未曾体验连番被欺之辱,只觉局势危急,前途未卜,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悲凉。
崇祯帝则不然,闻高杰之言,似有触动,目光中闪过一丝异彩,对高杰多了几分审视与期待。此间风云变幻,一介武将之忠诚与决心,或能成为扭转乾坤之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