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摊老板听见秦祯的问题，便停下来回道：“那里面啊，可不是住的人家。”
    秦祯假作十分好奇的模样，问道：“哦？住的不是人家吗？那是什么？”
    面摊老板却眼神打量地看了秦祯一眼，狐疑问道：“小公子是外地人吗？听口音也不像啊，怎么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秦祯面色淡定地解释道：“我确实是雍宁县人，不过我们村离县城挺远，所以都比较少来县城。”
    面摊老板听了，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不知道，那里面是咱们雍宁县有名的善堂，专门收养无父无母的孤儿。”
    秦祯听了，心下起疑，想起董二牛到自己竹笋摊子来买竹笋时候的嚣张态度，不像是能如此好心的人，便问道：“老板可知开这间善堂的是何人？”
    面摊老板说道：“正是潘家酒楼的潘老板，那可是个大善人，要说怎么我只能开小面摊，人潘家酒楼却能把一家酒楼开得那么大呢，定是人家做了大功德积了福报了。”
    秦祯听了，随意附和了两句。
    那面摊老板只是忙去了。
    ——
    善堂内一间昏暗的小柴房内。
    一个容颜异常靓丽的小女孩正费力顶着一个小男孩，因为用力，脸色涨得通红，衬得小女孩的脸比上了胭脂还好看。
    小男孩骑在小女孩的肩膀上，双手正在鼓捣着柴房唯一的那扇小窗上的木条。
    当听见木条“叮当”一声响的时候，小男孩惊喜地对下面拖着他的小女孩说道：“姐姐，松了。”
    小男孩名叫阿泉，托着他的小女孩名叫阿妍，他们都是这间善堂的孤儿。
    阿妍用尽力气托着阿泉，说道：“阿泉，你再拽一拽，把它拽下来再搭上去，他们看不出来的。”
    阿泉听了这话，“嗯”了一声，便拽了拽小窗上的木窗棂子，
    正当他把窗棂子拽了下来，拿在手中时，忽然听得外面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董二爷怎么过来了？”
    然后便是一个粗犷的中年汉子的声音说道：“潘爷让我过来看看这两个小东西，看看他们想明白了没有。”
    屋中阿妍与阿泉听了一惊，他们认得这两个声音，苍老的那个是守门的许伯的，粗犷的那个则是善堂主人的狗腿子董二牛的。
    阿妍托着阿泉，没法抬头，也不敢说话，正心中焦急，阿泉却小声说道：“姐姐，快放我下来。”
    阿妍配合着将阿泉放下来，抬头看向窗户，便见窗棂子好好地待在窗户上，若不细查，发现不了异常，心中松了一口气。
    两个孩子紧紧地拉着手，挨着坐在远离窗户的墙根下，门便“嘎吱”一声打开了，董二牛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口。
    月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在柴房内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让原本阴暗的柴房越加的阴森，阿妍跟阿泉两个小孩本能地感到害怕，更加缩在了一起。
    董二牛走到阿妍面前，蹲下来，托着她的脸一看，见她两腮通红，让一张本就有些异域风情的脸更加艳丽异常，只觉潘爷说得不假，小妮子果然是个美人胚子：五官大气，脸庞圆润，三庭五眼疏阔雅致，无论是骨相还是皮相，都是这雍宁县城里没有过的，便是如今才不过十三四岁小丫头的模样，连他看了都觉得心里燥热难耐，难怪潘爷费尽力气地培养，想把这小丫头卖出个天价来。
    阿妍就这么瑟瑟发抖地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盯着董二牛，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到来，也不知道他来是做什么的，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吓得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可却一动也不敢动。
    她心里明白，她无论是力气还是体型，都打不过眼前的人，自己现在就如那狮子豹子盯上了的猎物，自己若是一动就可能会被一口咬住。
    董二牛越看就越怕自己把持不住犯错，便忽然放开了阿妍，说道：“小丫头，实话告诉你，潘爷已经发话了，你若是再不答应去兰香院，还有更好的地儿等着你，落仙院听说过吗？”
    阿妍一听这三个字，身子便无端地绷紧，紧紧地抓着阿泉的手，疼得阿泉都有些龇牙咧嘴。
    落仙院这样的地方，她听教她弹琴的姑姑说过，自然知道里面的可怕。
    董二牛见了阿妍的反应，得意地继续说道：“落仙院那地方的姑娘，一天接待的客人没有二十也有十个，不管什么样的客人，只要给几个铜板你就得接客。你说说长成你这样身段的，即便是脸上有个疤，一天也得有多少客人来找你？
    那些人可都是一些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穷汉子，三五十个铜板就能买下你们的床畔的位置。他们里面，手轻的少，手重的更多，你看看你这身细皮嫩肉，加上你的脆骨头，到了那地儿能活几天？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可别再拿毁容这事儿来威胁潘爷了。你若一旦毁了容，就真的只能去那地儿了。”
    董二牛说罢，看着阿妍比月色还苍白的脸，狞笑着满意地走出了屋子。
    到了屋门口，他看了守门的许伯一眼，见了他那满脸烧伤后跟蚯蚓一般错综缠旋的疤痕，瞬间觉得自己的眼睛受了污染一般，挪开了视线，目视前方说道：“把人给看好了，这可是潘爷新栽的摇钱树，正到了能换一大笔钱的时候，要是把人给放跑了，叫你吃不着兜着走。”
    许伯弓着腰，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请潘爷放心。”眼神里却有着怒火在翻涌。
    董二牛自然没有发现许伯眼神里的异样，得到了许伯的保证，便抬步向院子的另一边走去。
    清丽的月亮渐渐地躲进了乌云中。
    许伯看着董二牛的背影消失，才坐到口的一条小凳子上，手中摇着一把裂了口的蒲扇，轻轻地扇着风。
    扇着扇着，那摇蒲扇的手落在身上便不动了，眼皮也垂落下来，遮盖住了本就因烧伤眯成了一条线的眼睛，打起了瞌睡来。
    门缝后面，一双深邃的眼睛正一措不错地盯着许伯，正是阿妍。
    她见许伯手中的扇子不动了，试着叫了两声：“许伯？许伯？”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椅子中坐着的人有响动。
    阿妍便回头，对坐在屋子角落的阿泉招招手，说道：“阿泉，你过来。”
    等阿泉走过来后，她小声跟他说道：“你叫叫许伯，看他醒不醒，小声些，别被别处的人听见了。”
    阿泉听了，点了点头，压着声对屋外喊道：“许伯？许伯？”
    阿泉喊完，两个孩子又等了好一会儿，仍然没有听见许伯有醒来的迹象。
    阿妍便拉着阿泉来到小窗户下，对他说道：“事不宜迟，我们今天就逃出去，否则我就要被卖到妓院里，你就要被卖到小倌馆里去接客了。”
    阿泉重重地点了点头，蹲下身子对阿妍说道：“你爬上来，我先送你上去。”
    阿妍看着阿泉十二岁的小身板，摇了摇头道：“还是我先送你上去，你再拉我吧。”
    说罢，人已经蹲在了小窗户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对阿泉说道：“快上来。”
    阿权只得听阿妍的，踩上了她的肩膀，紧紧地扶着墙壁，对阿妍说道：“我踩稳了。”
    阿妍听了，说道：“你抓稳了，我慢慢起来。”
    话落，便一点一点地起身，同时将阿泉抬高，往小窗的位置送去。